毕竟,就算她从来没敢说出口,也不可能真的不知道,她的丈夫从来都是靠不住的。
只是皇太后有这样的意识,可太上皇没有。
皇太后还没从正殿大门出去,门外就传来紫宸殿总管太监安康的声音:“启禀陛下,太上皇传话,请陛下去顺宁殿。”
皇太后下意识觉得不好,回头看向李相显。
果然,李相显眉目锋利,眼神明灭不定。
母亲和父亲是不一样的,十月怀胎的生养之恩,让李相显无法狠下心来。
但父亲,他有付出什么吗?
就连养育子女的钱财,都是吃了外祖家绝户,满足他圣父心理之后,母亲偷摸留下来的。
李相显清冷的说道:“传朕口谕:请太上皇每日在顺宁殿外好好看看顺宁殿的牌匾,什么时候懂得顺与宁,什么时候才准许出顺宁殿。安康,从现在起,封锁顺宁殿,所有宫人撤出来,全部打入尚方司受审。”
李母惊呆了,直到李相显很生气,没想到李相显这么生气,明目张胆软禁亲爹,这传出去皇帝还要不要名声?
李相显斜睨了一眼正准备说什么的李母,冷笑道:“前朝一直以孝治天下,朕的大启可以不是。毕竟父慈子孝,那也得父慈子才孝。”
说着,李相显甚至叫安康召重臣入宫,准备直接修改律法。
李母意识到,李相显是认真的。
大启开国皇帝启宸帝,真的为了不愚孝亲爹,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修改律法。
父不慈,则子可以不孝,可告之府衙,按律例判处双方权利和义务。
李母还想继续说什么,李相显便让人送她回宫了。
顺便送了十个老嬷嬷去陪她。
想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李母都会忙的很,没空管她两个儿子的闲事了。
李母离开之后许久,李相显还坐在正殿主位上,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相夷和桃夭蹲的腿脚都有些麻了,桃夭委屈巴巴的扯了扯李相夷的衣角,李相夷憋了憋,把桃夭推回寝宫里,咬咬牙自己走了出去。
真是他亲哥,坐在那不走,怕不是早就知道他俩躲在那儿偷听,故意等着他呢。
果然,李相夷走出去,李相显就抬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李相夷也要步亲妈后尘,被亲哥气死了。
堂堂皇帝,怎么那么恶趣味啊。
李相显好笑的看着宝贝弟弟憋屈的小模样,又看了看寝宫的屏风处,见桃夭已经进去了,才小声说道:“小夷,你是不是偷吃了?”
李相夷一头问号,疑惑的问道:“啊?吃什么?”
李相显有点拿不准李相夷这一脸无辜的模样,手指捂着唇轻咳两声,有些含糊的说道:“就是,那什么,你和桃夭,有没有,偷偷的,做些大人做的事情?”
李相夷一时没听懂,愣了两秒,脸色爆红,想大声又怕吓着桃夭,紧张的低声喊道:“哥!你胡说什么?!”
李相显才是真的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迷惑了,疑惑道:“你刚才,跟人家一起泡温泉?”
李相夷迟疑的点头。
“你跟人家是不是一直睡一间房?”
李相夷急促的解释道:“没有,不是,我···只是偶尔。”
“······”李相显一言难尽。
偶尔也很正常,总不能日日夜夜的。
李相夷看着亲哥的表情,觉得自己八张嘴都解释不清了,只好苦着脸承认:“我和桃夭,确有些逾越之举,但我真没有,真没有······”
李相显头疼的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种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宝贝弟弟也没必要骗他。
李相显只是在想,小夷都二十了,还没有过······心上人一直在身边,肌肤之亲不是没有,却一直没有夫妻之实,所以——难道——小夷他——不行?
啊呸呸呸,这种事,想都不能想!
虽然李相夷几乎是放养的,但李相显和芩婆实际上都管他管的很严,在嘉善有李相显几乎全方位的人形监控,李相夷无论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不到半个时辰,李相显就知道了。
在云隐山上,清修苦练,除了漆木山爱喝酒的臭毛病,芩婆一辈子都没管的住,被李相夷学会了,其他的,芩婆也是时时刻刻盯着他,三不五时就告诫训诫他一番。
效果很显着,李相夷性格有些肆意,但唯独在男女之事上,有些严苛。
所以,小夷,可能,大概,也许,是不会?
李相显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李相夷却被臊的嘴都张不开。
算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过些日子就能成婚了,他行不行,会不会,他一定会证明的!
李相夷忍了又忍,忍了常人所不能忍,含泪忍了下去,转移话题的问道:“兄长,父皇······”
“谁让你叫父皇的?”李相显一听见李相夷的话头,就脸色一变,厉声问道。
李相夷愣了愣,兄长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狠厉的模样对他。
李相显也意识到,他吓着小夷了,忙恢复以往温和的模样,问道:“小夷,告诉哥哥,谁让你叫父皇的?”
这个答案难道还能有其他人吗?
可不就是李父本人。
所以李相夷对李相显说出来的时候,李相显倒是没有再表露什么情绪,只是微微垂着眼眸,摩挲着手指,思虑着什么。
李相夷也不傻,他只是被李相显保护的太好了,所以他也意识到了,即使他也在江湖上走了好久,见识的事情也多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李相显却劝慰道:“这事你别管,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父亲那边,他没这野心,也没这胆子和智商,我已经下令软禁他了,无论是谁,都接触不到他的,便利用不到他了。”
李相夷又问道:“兄长,你之前跟娘说,爹跟你要人了?”
李相显冷笑道:“没那回事,就是老毛病又犯了,人哭着跟他求一求,他便看人可怜要帮人。可笑,我费劲心力建女院开女科,给全天下女子开辟不用依附于男人的道路,他倒好,还能信了一个宫女,除了嫁他之外没有别的出路了?这日子比前朝朝不保夕好难过了?”
也不怪李相显被激怒了,他手底下没有能完全压制所有世家的压箱底,建女院开女科又实在是过于超脱了,天下间的女子被打压的最狠的反而也是世家,这一举动违背了世家千年来的行事准则,为了防止世家狗急跳墙的反扑,才有了此次如此盛大的采选。
也就是说,骄傲如李相显,为了建女院开女科,被迫答应——出卖自己。
不得不说,这也是讽刺,世家是会扎心的。
李相显也是豁出去了,几乎是明码标价了。
可就这样,还有的人要在背后搞小动作。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太上皇不过是个名头,若真有人想让李父得个为君为帝的名头,李相显怕是会亲自清理门户了。
父子,本就是很敏感的话题啊。
父尚在,哪轮得到儿子上位?
可这父亲有什么?
这天下间的一切,李相显全都是凭借自己一个人一双手,一步一步得来的,他凭什么因为一些虚无缥缈不靠谱的东西,便将一切都放弃了?
与其因为一时的心软和世俗的道理退让,还不如一开始他就亲自断绝这一切可能。
李相显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李相夷的手腕,沉声说道:“小夷,这皇位,是我花了十几年,一步一步,殚精竭虑,费劲心力,谋算天下得来的。我既然得了,我就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李相夷被李相显突如其来的话,都快吓傻了。
但李相显却接着说道:“小夷,如果有一天,你想要,一定要告诉哥哥。如果是你想要,哥哥一定给,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相显的眼里泛着猩红,却死死盯着李相夷,要从他嘴里得到一句诺言。
李相夷心里头有些闷,他坐在李相显脚边,像是小时候一样,仰着头望着他心中如天如山一般的兄长,坚定的说道:“哥,我想要什么,都会直接跟你要的。皇位我不想要,我永远都不会想要。我知道你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也知道你从来不是为了这帝王的身份和荣耀才付出那么多,我会辅佐你,守住这个天下的。”
帝王寒冰一般的心,霎时间又被他最心爱的宝贝弟弟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