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只有两张桌子和三把椅子,审讯室很白,没有别的窗户,显得有些压抑。吴四凤被拷着手铐,眼神呆滞地坐在里面,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她也只是眼珠子动了动,便再无其他反应。
她换了身橙色夹克囚些。服,短短几天,就感觉她从一个活力大学生变成了一个忧郁老太太,她的眼中只剩下麻木,没有光芒,甚至要不是手铐拷着,她看起来都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专业的事,让专业的来,柳朝阙看向何彦之,眼神询问现在该当如何。
何彦之摇了摇头,示意她等等。
好吧,既然大律师这么说,她也不能关心则乱吧。
两个警官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然后就进入了主题。
吴四凤对于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但依然是不承认有共犯,而关于作案动机,她却答不上来,而且问怎么将作案工具带进来的,她只说藏在身上。
又问了一起进入水族馆的同伴是否存在包庇和协助其犯案的行为。
吴四凤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除了麻木之外的表情,她激动道:“她们都不知道,只是我临时起意。”
“你临时起意为什么还会将铲子带过去?”刘白问道。
“因为当时铲子就在身边。”吴四凤道。
张墨:“在前面还是在后面,是你进去就有的,还是后来有人带进来的?”
吴四凤:“本来就有的,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个铲子了。”
张墨:“不对,铲子是你进来之后才有的,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人给你的。”
吴四凤:“可能是我记错了,那水族馆里有那么多人。”
张墨:“不对,你进入的时候,白鲨馆里只有你一个人。”
吴四凤:“所以说就我一个人做的,警官,你也不能凭空捏造一个人吧。”
“你在害怕什么?”突然,柳朝阙插话了:“吴四凤,你是要隐瞒什么?一个男人,还是说你曾经日思夜想的人?”
吴四凤突然抬起了头,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此时柳朝阙一脸严肃,一直带着笑的嘴抿着,带着点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知道些什么?”吴四凤试探地问道。
“关于白鲨,关于那个你想包庇的男人?”柳朝阙模糊地说道。
“呵,你知道了?”吴四凤有些颓然地道:“可是我怎么说啊。”
她捂着自己的脸,麻木的瞳仁慢慢聚起了泪光:“我不能再背叛他第二次了。”
事情竟有了转机,刘白和张墨对视了一眼,不再问话。
吴四凤的哭声很小,像是压抑,带着浓重的悲伤。
“背叛?”柳朝阙皱眉:“你为何要用背叛一词,你并没有对不起白鲨,你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
“可我是踩着他的尸骨活下去的啊。”吴四凤的声音如一阵风,在这可以算的是死寂的审讯室里,却是清晰可闻。
什么,竟还有个命案,张墨想要问些什么,刘白却按住了他,摇了摇头。
“你是吃了他?”柳朝阙回忆起当时她同自己说的那个故事,以她的落难开头,以白鲨死亡,她获救结尾。
但好像大家都忽略了,那几具白鲨的尸体,以及她是怎么联系到船的。
又或者是,船主动过来的?她并不知道她落难的岛屿在哪里,但半蒙半猜,柳朝阙有了个猜测,该不会是公海吧,那个管制混乱,可以进行不法交易的地方,若真是如此。
她看向那低着头的吴四凤,眼底满是心疼,她为了离开,为了活着,到底受了多少苦,做了多少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才会说出背叛一词。
“是。”吴四凤艰难地说道,她苦笑了一声:“鱼翅,鱼鳍,还有鲨鱼肉,明明是十分珍贵的食材,我却如吃了蚯蚓一般恶心,我很想吐,却不能吐,我解剖了我的恩人,将他送到了餐桌,可能是我的表情取悦到了他们,他们便让我跟着船员去做捕猎的事情,没法捕到白鲨,就没有任何的食物。
你知道吗?每次白鲨好奇靠近,我总想让他们赶快离开,我听的到他们的哀嚎,也看的到他们的苟延残喘。
我成了结束他们生命的一把刀,我宁愿我不曾拥有这个能力,不曾听到他们的声音,不曾感受到他们的活力,这样我的手可能不会抖,这样我可能不能活……”
“那是噩梦,每次醒来,我都会问自己,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不直接在那个浮板上死去,或者直接成为白鲨肚子里的养料,或者成为海底微生物的温床。可我有朋友,有家人,我这么努力地活着,只是为了见到他们,为了不让她们为自己伤心,我关在家里,努力地收拾着创伤,生理上的和心理上的。”
“好不容易活在阳光底下,本以为我会忘记那片海洋,会将那些事情埋在心里,慢慢地积灰,或许有一天,我可以很平静地同我的朋友叙述这些事情,当做年轻时候的冒险。”
“其实你做到了。”柳朝阙道:“我察觉地出来你已经放下了,不是几十年后,在你正青春的时候,你就可以平静地告知我们这些事情,可是为什么?”
“是因为你见到了同那只白鲨相似的白鲨,还是……?”她顿了一下,然后认真地道:“见到了那死去的白鲨?”
“呜呜。”吴四凤的哭声变大,她再也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痛痛快快地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白鲨复活了……”柳朝阙算是明白了始末,她感叹道:“原来那消失的从犯本就是不存在的。”
“不。”吴四凤猛的抬起了头:“他是在,他是在的。”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那哭红眼珠子又空洞了起来。
“嗯,或许恰当点的说,他转世成人了?”柳朝阙也不算是脑洞大开,她只是合理猜测,毕竟吴四凤也没反驳从犯是个“人”吧。
不是,这鲨鱼怎么还能转世成人了呢?张墨目瞪口呆,他拍了拍旁边疯狂做笔录的刘白,被他瞪了一下,马上就老实了。
“嗯。”吴四凤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死了?”柳朝阙继续猜到。
“所以你的目的是?”柳朝阙下意识地问道。
“他想要进去游游,我便砸了这玻璃。”吴四凤也不再隐瞒,柳朝阙什么都知道了,这种扯淡的理由,吴四凤还是自己说出来吧,不然被调查出来,就是另一种社死。
“额。”众人皆沉默了,好吧,这个理由……柳朝阙不知如何吐槽。
“那个铲子你知道是谁放进去吗?”刘白决定乘胜追击。
吴四凤摇头。
“所以你其实是怀疑你那位变成人的白鲨干的,所以为了不让让灵魂的他背负罪孽,所以就主动包揽了罪责。”刘白问道。
吴四凤点头。
“可是你也说了他死了呀,作为魂魄,他并不能做很多事情。”刘白说道。
吴四凤恍然大悟。
“而且,你的朋友,他如果有执念的话,也不会在水族馆啊,他不是渴望着大海吗?”柳朝阙接话道。
“他变成了人,生活在苏市,看到了水族馆中的同伴的衣食无忧,羡慕的同时,也遗憾自己上一世的生活,所以等他死后,他的执念便是在海洋馆之中,他无法穿过玻璃,那我便带他进去,这是他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吴四凤说道这个的时候,嘴角竟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