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与溪石迸溅出洁白的水花,不分白日黑昼地远流而去。
五道人影几乎占满了不大的砂石地,彼此之间依然竭力保持着足够戒备的距离。
纪竹与王筴一如两个血人无声无息接近了李遗一般接近了这两个被追杀上百里仍不得喘口气的可怜人。
转过身来的七少爷在黑暗中从身形依稀辨别出吃了自己一刀那人左手抵着自己同伴的后心。
方才准备了解这少年的沙哑嗓持刀的手悬在了半空,不能再轻举妄动。
七少爷两手空空,武器虽然就在脚边,他不敢去捡。
自己一旦有捡起武器的举动,对方的袖箭马上穿透沙哑嗓的心脏。
七少爷干脆向前走了一步,示意自己远离了战刀:“朋友,我早说了,我想我们是可以谈谈的。”
纪竹王筴不言不语。
七少爷继续说道:“青州那劳什子刘大勇一肚子坏水,不论你们是否真的是羌骑,他明摆着想让你们跟我们拼命,再白捡个便宜,我就不信你们看不出来。现在他被我们甩开了,何必再苦苦相逼呢。”
王筴终于开口道:“最恨的就是细作。”
七少爷笑着摇摇头:“我不是细作。”
纪竹道:“你的刀,是燕国战刀的形制,细作确实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但是你持械深入大梁数百里,与细作无益,大梁军士人人得而诛之。”
七少爷哈哈大笑:“看来二位确是行伍之人。”他指向地上那少年:“这是哪位大人的子侄?”
纪竹王筴又不言语,七少爷心中断定这少年必定有了不得的身份。
眼前这二人不论是不是真的羌骑,都是一流的精锐士卒,被他们贴身保护的人,要说没点来头,搁谁都不会信吧?
七少爷再次开口:“朋友,我们各退一步,我把你的人还你,你把我的人还我。”
纪竹摇摇头:“你的人我的人都在我手里,你没有资格谈条件。说,你们深入大梁腹地意欲何为?”
七少爷哭笑不得,思索片刻回答道:“我说我本无意来此,只是不慎越境,然后被一路追到这里来的你信吗?”
纪竹继续问道:“你的身份是什么?”
七少爷摇摇头:“无可奉告。”
王筴冷笑道:“看来也是个有来头的人物。”他左手捅捅沙哑嗓,问道:“你也有了不得的来头?”
沙哑嗓置若罔闻。
七少爷左臂的箭伤又一阵发作,他不得不就地坐下缓解疼痛。
他仰视紧绷的纪竹王筴二人,故作轻松道:“朋友,袖箭还没用完吗?二位就真是铁打的?刀砍在身上一点事都没有?”
说完,他挥手示意沙哑嗓收起刀刃。
王筴却没有放下左臂,他瞅了眼躺着的李遗,嘟囔道:“又救你一回。”
纪竹犹豫了一下,也示意王筴放人。王筴急了:“竹子,干嘛放了他,干脆趁他病,要他命!一了百了!”
纪竹轻轻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坚持示意他放人。
王筴察觉到纪竹的坚定,最终还是恨恨地放下了左臂。
沙哑嗓拖着伤累的身体走到了七少爷身后。
七少爷如释重负,笑道:“朋友,谈谈?”
纪竹蹲下身查看少年的情况,眼见还能均匀地呼吸,松了口气,掏出水囊往少年脸上倒去:“没什么能谈的,放人不是向你妥协,下次在别处见到,我还会要你们的命。”
失去意识的李遗被冰凉的溪水重新唤醒,呛水的他忽地坐起,不住地咳嗽。
等他观察清楚现场的环境,少年真是欲哭无泪。
本以为是倒霉透顶遇见鬼了,结果没比遇见鬼好上多少。
本以为甩掉了这群亡命之徒,却还是阴差阳错碰上了。
少年深深叹气,感慨道:“孽缘啊。”
纪竹王筴拖起他就准备离去,七少爷依依不舍:“朋友,留个名号,日后好见啊。”
“青州刘大勇啊。”
纪竹王筴站在了原地,如临大敌,沙哑嗓和七少爷的刀再次出鞘。
七少爷笑道:“朋友,看来你们走不脱了。”
从灌木丛中窜出四道人影来,为首的正是刘大勇。
刘大勇狞笑着抽出战刀,对纪竹王筴喝道:“身为大梁羌骑,见敌国细作而退,且称兄道弟,通敌卖国,按律,当杀。”
纪竹冷冷回道:“区区边军也想管羌骑的事?我是不是给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