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新村,角落的一栋水泥房里,躺着七八个浑身是血的汉子。
这是郭天叙回村前专门叮嘱的,他虽然不是什么医学专业人士,但到底经历过一些防疫工作,至少也明白同一种伤、病的人,集中在一起更有利于治疗和恢复。
但这个本身一片好心的安排,现在看来,效果却不是很理想。
那间“病房”里,如今正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情绪。
“哎——”
“哎—”
朱重八身侧,几个和他同样受了伤的人,正不住地长吁短叹。
他如今已经醒转来了,听得到其他人唉声叹气的聊天,只是自己还是没什么精神,懒得与他们搭话。
“你几个说,咱们在这躺着,后面如何是好?”
“如何?好不了的了——俺这身上让砍了两刀,口子深哩。”
“郭公子不是给我们包扎了么,他说,包扎了会好一些的?”
“吓!你未见过哩!俺村当年有一个,腿子让那犁头划了一下,口子还没你身上那个长,也包扎了,有什么用处?”
“没用处么?”
“先前是有些用处的,血也不流了。只过了几天,就开始发热,浑身烧得怕人,接着就说胡话,接着就死。”
“哎呀!那末,就没吃些药么?”
“怎么不吃?请了五六个郎中来,吃了七八副药,吃得几乎破了家!最后一个郎中才算有良心,说没治了,叫他们备棺材吧——哪里买得起棺材?这几副药下来,吃得他家里剩下三口人,只剩一条裤子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便扔进河里去,许是鱼吃了吧。”
“哎—”
“哎——”
朱重八躺在那里,他的身下垫着一张厚厚的熊皮,但还是觉得硬得慌,硌得他背上伤口也疼,前面腔子也堵。
按着他们的说法,自己大抵是要死了吧?
似这样重的伤势,哪有个活转来的道理呢?
哪怕开两副药吃,但药又很贵,自己烂命一条,哪有那许多钱?谁又会花那许多钱买药来?
若自己死了,埋在哪里呢?
郭公子是仁义的,总不至于不给自己下葬,只盼着汤八一他们,能辛苦辛苦,把自己背回凤阳去,埋在娘老子身边吧——只是刘德这该死的,他未必肯给一块地来埋自己。
如此胡思乱想着,忽听得门外一阵吵闹声,接着门帘被刷的掀开来,一束光亮从外间照进了屋子,正正照在他的脸上。
朱重八没什么力气抬头,却听得脚步声朝自己来了,接着便有人说话,是郭公子的声音。
“兄弟几个,我们来给你们治伤,头前说好啊,我这治伤的法子,可疼得很,至于能不能治好,我也没个准谱。但是么,你们可以放点心,来,全体目光向我看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