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有了一瞬间的空白，下一秒又是窗外清脆的鸟鸣，还有晾衣架被风吹动时发出的摇晃声，而身上的疼痛全无。乔初懵了一刹那，明白了自己又身在地球了。

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乔初整理了一下思绪。

今天应该是不用去医院了。一次如此清晰而真实的经历有可能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幻想出来的，两次就基本不可能了。再妙手回春的医生也没法去那个世界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自己在地球和那个异世界的身体肯定不是同一具，不知道是什么手法，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邪神吗？

用超越人类目前已知的科技？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突然想到了关于克苏鲁的一些描述，大概是这样的：有一个人看到地上有一群蚂蚁围成了圈，觉得好玩，于是放了一块糖在中间。而蚂蚁们以为自己召唤了它们的神，神赐予了它们食物，于是又围成了圈，希望再次得到恩赐。可是这个人有时看到蚂蚁们围成圈会去放一些甜点，让蚂蚁们非常开心，有时又会用水去灌蚂蚁的窝，让蚂蚁们死伤惨重。

蚂蚁终究无法得知人的想法，总有幸存的蚂蚁围成圈期待有食物的从天而降。

那么如果这世界上有邪神，乔初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无法理解邪神的想法的。

他和蚂蚁一样渺小。

......

寝室里的舍友们已经有人去学习了，剩下的也正打算起床洗漱，但也有一两人有其他计划，正安然酣睡。

乔初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有一种迷茫和无助。

脑海中有一些奇怪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了，深沉而缥缈，悠远而绵长，节奏不快不慢，除了发音奇怪以外，竟还有一些庄严和肃穆，不禁让人联想到什么神秘而重大的祭祀仪式。乔初觉得自己真要疯了，他发自内心的感觉这轻微的低语声并不难听，也没有多干扰自己的思绪。和昨天听到的低语似乎很像，但是现在自己意识清醒时，却完全听不懂这里面的一丁点含义了。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渺小无比的存在，可怜而可笑。

如今别人在自己脑子里念经，而自己却连对面是谁、在哪都不知道。

如果自己只是一只蚂蚁，那这样的生命的意义在哪里？他的生命已经被不可知的其他东西拿捏住了，自己是玩具还是工具？又或者根本什么都不是？

迷失感涌上心头，自己像是迷途羔羊，在生命的十字路口。

随之而来的是痛苦，命运被套上枷锁，无法挣脱，乔初有一种窒息感。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受。

那像是夺命一般的低语随着时间渐渐清晰了，渐渐地变得更大了。乔初觉得自己再过半天应该就会被这声音吵死，或者说，填满自己的脑海，失去自己思考的空间。

5月22日，距离高考不足半个月了。

凌晨五点半，学校的氛围却奇怪的比前两个月还要轻松一些。走在宿舍通往教学楼之间的人影稀疏，朝阳蒙蒙不见影，娇花惹露尚未醒。很多人在复习大业将竟之时选择了养精蓄锐，将有限的精力非常珍惜地花在需要的地方，不贪多不嫌少，颇有运用兵法的感觉。每个人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继续拼搏或者是暂做修整。

安静祥和，井然有序。这是五月末的校园，也是最后的高三。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我脑中非常吵闹——by乔初。

短短一两天，乔初就从一个满心欢喜，满怀期待的人，变成了躺在床上不想奋斗的少年。

并不是说他躺在床上能挣钱，而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在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自己的人生掌握权以后，就会变得茫然无措，显得非常的丧。

时至七点，被学校改成早自习的早读课时间，教室里坐着并不拥挤的人群。

目光呆滞地凝视着上铺床板的纹路，乔初还沉浸在思考中。脑海中还回荡着那奇奇怪怪的低语，一直没有停歇，这让他的思考已经渐渐慢了下来，但是内容却越发绝望了。

他在并不算短暂的十八年地球生涯中，第一次如此清晰明了地遇上了人生的一个大问题：如果自己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那么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来自未知的恐惧纠缠难解，犹如跗骨之蛆，侵蚀着乔初的求生意志。

脑中满是各种幻想场景，弱小的乔初很担心自己在努力奋斗很久之后突然一无所有，就比如现在：假如自己成功考上了重点名校，却被类似邪神的存在随手就抹去了，那自己学习是为了什么呢？假如自己向林嘉怡告白成功了，可却被邪神带离了这个世界，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的辛苦努力在那种强大到未知的存在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而自己偏偏又被这样一个存在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尚只是开始，以后又将如何呢？

海伦凯勒还能写《假如我有三天光明》，可乔初却感觉自己比她还悲惨，假如生命只剩下几天了呢？我还年轻啊！如果那低语声再继续下去，自己怕是一天都坚持不住了。

思绪百转千回，情感被那些零碎的想法搅拌不停，比被猫耍过的线团还乱，比小孩胡乱调制的酱料还糊。

乔初预知到了自己的离开，那种不知为何但是很坚定的感受。

那是一种很糟糕的感受，像是海中一叶扁舟，随时要浸没在风浪中，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