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晓得,不碍事的,多谢周相公关心。”
回到屋中,周凎摸索着找到火折子,轻轻吹了许久,才把八仙桌上的蜡烛点燃。桌上有茶壶茶碗,他也懒得去倒茶,直接拿着茶壶,按着壶盖一口气往口中倒了半壶,冰凉的茶水一激,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身上却痒了起来,这些日子天气好,气温升高,小动物们活跃了起来。一有时间,他就在身上寻找跳蚤和虱子。
抓挠了几下,不过瘾,就着烛火,把上衣脱了下来,细细与跳蚤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光线不够亮,看的累人。
痒是越挠越痒,越挠心火越大,上身刚挠的火辣辣的,蛋皮又痒了起来。干脆裤子也都全扒了下来,赤条条的又开始与身上的虱子搏斗。等感到冷的时候,身上除了左大腿处,已经布满了一道道抓痕。
左大腿并不是特殊的不能抓的地方,只是——灯光够亮的话,能看到他大腿左侧有一块紫红色的淤痕。周凎喝酒时,自己掐的。喝酒时,防止控制不住自己,不断的掐大腿,当大腿掐着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大概神志要不清醒了,顺势就趴在了桌上睡觉。
聪明人往往很少说废话,何况吴伟业这种二十来岁高中榜眼的人精。他话中明里暗里都在透露那个叫什么复社的很厉害。几万社员,全还是读书人,不要说古代了,你放在二十世纪7、80年代都是一股了不起的势力。拉拢之意这么明显,自己是哪里被他看中了?
还有那个方大洪,那胖胖的脸看似粗鄙憨厚,眼神却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狡黠,尤其是喝到最后,这哥们直接是钻到了桌底,演技有点浮夸了。
再是文史小白,周凎好歹在信息爆炸的时代还能算的上有点文化。代表江南士绅力量的东林党他是知道的,这玩意还在历史课本上出现过。他现在虽还没明白东林党和复社有什么关系,但既然都是发源于江南,二者必然是有深刻联系。他不想惹一身骚,也没能力但看吴伟业的架势,这是没打算放过自己呀。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现在已经冷静下来的周凎觉得找个理由,不参加殿试还是有办法的,皇帝也不会缺他这一个贡士,说不定这一辈子,那位叫崇祯的皇帝到死也不会知道有过周凎这个人。但是惹上会社这种狗皮膏药,就会很麻烦。
至于方大洪,什么国公府,他妈的,他只想操他大娘了。有的人是难缠,而那种勋贵在他的印象里,那简直就是和废物、无能、蛮不讲理直接挂钩了。妈的,老子大好黄花大闺男,你派几个人守着老子做什么?
想到这,周凎气的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痛的他直甩手,低叹一声:“唉,老子说的几句话,现在也不知道传到哪些人耳朵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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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说命运呐
生存呐
命运呐
生存呐”
方大洪跑了,他两个小弟把门,看着就烦。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周凎只能斜靠在墙上晒太阳,眯着眼睛哼哼小曲。
他莫名其妙的魂穿在会试考场,大概是在二月十七日,在这小院子中醒来的时候,是二月十九日,在家休息了几天,然后满大街的乱逛了几天。前日,二十七日会试揭榜,这个世界送给了他一个大礼物,他成了大明朝的会元。
来到大明十几天了啊,老子居然被困在了这里?!唉,莫名悲伤的周凎同学简直想干嚎:
“哎呀我说命运呐,我特摸想流泪。”
下午礼部来了两个人来报喜,周淦明白了吴伟业说为何一人要给百两了,真不是那小子烧包。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在他的记忆里报喜的应当是两个差役模样的,拿个小锣一敲,然后念几句恭喜高中什么的。这两位来报喜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官职大小,但是看穿着打扮、言语做派能瞧出不是什么差役之类的。
落座,泡茶。年纪大一些的约摸四十多岁,名字叫丁卫,字平良,江西吉水人,崇祯四年进士,礼部主事:另外一位年龄稍微轻一些,叫盛彦光,字明昭,崇祯三年南直隶乡试中举,是个副使。一个进士,一个举人,周淦提了提神。
几人聊了几句,互相吹捧一番后,盛彦光拿出个本子来,和周淦借了笔墨。丁卫居然开始了问答,把周淦冷汗都吓出来了。
好在问的都是家中事,家里有几口人,母亲干什么的,兄弟做什么的。这些信息周淦都熟背在心了,一一告知。
等副使盛彦光把这些一一记录下来,放在一边晾干,看样子没准备再写的时候,周淦松了好大一口气。这个是建档?
二人忙完这些,说了三月初八去礼部报道,然后去皇宫肄仪等事宜。就赶着说还有下家要跑。
周淦赶紧给福伯打了个眼神,奉上绢布包的银子,一人百两。他现在不缺钱,之前贺礼收了有2000多两。昨天吴伟业走的时候,还留下了500两银票贺礼,这小胖子真有钱。
二人接过了沉甸甸的一坨,先是意外,然后便是客气话连天,说着一定要找机会和方圆贤弟好好喝杯酒。礼部有记录,周淦普通农户出身,现住的小院也是破小不堪,衣着也简单。出手居然如此大方,意外之喜。
礼部捞钱的地方不多,三年一次的乡试和会试,算是个难得的机会。每科能参加殿试的,大约三百来人,这里面哪些人家资丰厚,哪些是寒门学子,他们早就打听清楚了。礼部派出的几组报喜官,自然先赶着去家资丰厚的人家拿份赏钱。周淦这样寒门出身的,能这么快的有官员过来考察,还是靠顶着会元这样的大名头。
这位大名头的会元会办事,丁、盛两位礼部官员自是极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