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的太好啦,刚才我都敬吴兄一碗。大洪兄弟轮到你,满上,满上。”
“吴兄,你看大洪兄弟菜都没吃一口,陪你干了一整碗。我替你先敬他一碗,你吃些菜,再和大洪兄弟喝。”
酒场上的手段使出来,没一会儿功夫,半坛酒就卖了出去。方大洪看着粗豪,此时却有些醉眼惺忪。吴伟业白白胖胖,小奶狗一枚,可能平时酒喝的多,脸上稍红外,眼神还清明。
吴伟业又是一口喝干了碗中酒,还把碗底亮给方大洪看。接着也不理他,转而对着周淦说道:
“咱们光喝酒也无甚趣味。吟诗作对,大洪兄弟估计也不擅长,要不唱和些小曲助助兴,周兄,可好?“”
吴侬软语不是官话,一些对唱词不熟悉的,难免听的迷糊。贤弟是凤阳府的,官话最为正宗。要不贤弟也来个小曲,让方兄弟听听”。
“我哪会唱什么小曲,大洪兄弟你来。”
“那我就唱啦”,方大洪估计是真的喝多了,嘿嘿一笑:
“天上乌云摞乌云,地上草根摞草根,瓦屋上面瓦摞瓦,姐姐房中人摞人。乌云不摞不下雨,草根不摞不生根,瓦屋不摞不断漏,姐不摞人不养人。”
“咋唱起了孝歌,不吉利不吉利。”
“吴大人真是词曲大家,什么都知道,嘿嘿。其他的我也不会呀。”方大洪打了个酒嗝,连连摆手。
“周兄,你来。”
“我只会个啷哩个啷,啷哩个啷。”
“就这个,花鼓戏好听。”
“啷哩个啷,啷哩个啷。说凤阳,道凤阳,你说这个?”周淦真没想到明朝都有花鼓戏了,一种历史被连接的惊喜感,让他再一次确认。
“就听这个,周相公快唱。”方大洪鼓掌。
“啷哩个啷,啷哩个啷。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到有九年……”唱词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出不来,周凎脸部有些不自然。
“十年到有九年荒”,吴伟业若无其事的一边拿筷子敲击酒碗,一边接着唱道:“大户人家卖骡马,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咚咚咚锵,咚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咚锵……”
看着吴伟业筷子敲击的乒乒乓乓,方大洪听的摇头晃脑。周凎有点茫然了,老子来的不是封建王朝吗?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的嘲讽开国皇帝?
“淮海之地,民风可爱,唱曲都透着股淳朴。”吴伟业停下筷子,笑盈盈的看着周凎。
周凎是凤阳府人,属淮海之地,他前世老家也是那里,咱们那里人什么德行他岂不知,可爱,淳朴?
他看吴伟业在盯着他,不知他是否意有所指。算啦,像吴伟业这种20来岁科举能中榜眼的人,那肯定是飞机中的战斗机,人精中的人精。虽然自己实际年纪比他和方大洪都要大上许多,但和他们玩心眼子,真不一定占什么优势。
他端起酒碗,一口干掉大半碗,假装酒意上头,大着舌头说道:
“会试后,想了一些东西。可能我并不是适合官场。若是不去参加殿试,吴兄,你觉得如何?”
(注1:翰林院编修:明清两朝,殿试后,进士分一二三甲。一甲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进士;三甲叫同进士,大概意思是你虽然不够进士的水平,但是皇帝特意开恩给予你进士的荣誉。一甲入翰林院这样的中央当秘书,培养培养将来就是内阁大佬;二甲大多丢到六部当个小官实习几年,然后就在六部或者分到地方上当高官,如知州什么的;三甲同进士一般给个县令什么的,去地方上和士绅土豪打交道去吧。)
(注2:选自《浣纱记》,明梁辰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