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完成对该个体的扫描,确认其有成为执行者的潜质,开始进行引导。】
声音中正通透,仿若正午撒下的阳光。它并非在耳边,而是直接在庄吾的脑海中响起。
【何为末日?对此问题,千百张口有千百般答案。】
【而我们定义:人类文明被从根源上威胁,难以存续之时,即为末日。】
【末日为何发生?或曰天灾,或曰人祸。】
【然而,在诸多存在人类史的世界中,末日的到来既非历史的趋势导致,亦非天灾之结果。调查那些人类文明的残骸后,我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共同事实:绝大多数的、导致我们同类毁灭的灾难,都发源于一系列非自然的、异常的因素。】
【那些文明的死因并非衰老,而是毫无征兆的恶疾。】
【非自然的末日正如同瘟疫在诸界扩散,已经,正在,并且将要,把无量计数的人类文明拖入破灭的终焉。倘若对此放任,存于诸界的泛人类史将无可避免地迎来终结。】
【因此,我们创造出普罗米修斯系统,用以在诸界筛选、培育制止末日之人——我们将之称为,执行者。】
【同胞,汝可愿意成为执行者?】
【这并非命令,而是请求。】
中正通透的声音至此结束。庄吾怔然低视手中硬币,而硬币上的眼眸花纹如同活物一般回以凝视。
末日,以及,执行者么......庄吾脑海中思绪翻涌。假定刚才传入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所言皆为事实,那么很多东西都能得到解释。
“如果我不答应,那么会如何?如果答应呢?”他在脑海中问道。然而,先前的声音并未再次响起,徒留寂静传入耳中。
......寂静?
不知何时,充斥着地铁的规律噪声悄然消失了。冰冷的寂静如同凝固的琥珀,将每一寸空间尽数填充。他抬手敲击身侧的玻璃窗,声音低沉生涩,像是硬块般散落在地上。
某些地方不对劲。
庄吾侧头看向车厢的一端,视野中并未出现人影。但他分明记得,就在不久前,他还看到了数量并不少的乘客。
然而,此刻的情景,就仿佛整条地铁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
思忖片刻后,庄吾走向下一节车厢——但,就在走到门口,看清车厢中变化的景象时,他的双脚却如生根一般定在原地。
红。
凄厉的红色刺入他的视野:那是尚未干涸,仍在地面与座椅上流淌的鲜血的颜色。一些温热的东西滴落在他的头发上,刺鼻的、浓郁的让人作呕的铁锈味涌入鼻腔。
残肢断臂就像是被小孩拔下的积木玩具一般被随意地仍在过道上,猩红色的、曾经是血肉的东西涂抹了墙壁与天花板。
庄吾面色木然地前踏一步,脚尖似乎踢到了某个东西。当那个在地上旋转的白色物体停下时,他看清了那是什么:一节断裂的腿骨。
现在,他知道那些乘客去哪了。
在身侧的墙上,是一个用鲜血涂就、指向下节车厢的箭头——似乎是担心无法被看到,箭头画的分外醒目。
某种浑浊的、近乎沸腾的情绪无法控制地从躯干中上涌。庄吾沉默着向前走去。他的双拳紧握,指间骨节捏的发白。
他走进下一节车厢。同样的红色,同样的血腥味,同样的残肢断臂——同样的,血色箭头。
当墙壁上终于看不到血色箭头时,庄吾停下了脚步。
他看清了站在车厢最深处的身影。
与其说那是人,倒不如说是人立而起的羊。
细长的犄角长在头颅两侧,向着后方弯曲延伸,其面部颇为窄长。羊男身着做工考究的黑色西服,右侧上衣口袋露出整齐折叠的手帕。
似乎是注意到了庄吾已经到来,羊男优雅地笑了笑,随即弯下腰,对他伸出一只手来。
“被选中的执行者,你好啊。”
“——鄙人已经等待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