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耻的魏国人!”
“你们邺县,还有赵国的武城,真是太不讲周礼了!”
被俘虏的白狄们用诸夏雅言骂骂咧咧。
因为和诸夏之国混居多年,中山白狄之中,也有不少会说雅言的。
甚至由于几年前,和魏国交战,他们这批会说雅言的人中,还能带上几分魏国的口音。
西门豹听见了,便因此震怒。
戎狄禽兽,
竟然敢说自己不讲周礼?
这必须用儒家的仁义,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周礼”!
于是,西门豹让卫士,押着那几个痛斥自己“卑鄙”的白狄上前。
“为什么这么说?”
西门豹坐在战车上居高临下,眼带怒气,手已经摁上了腰间的宝剑。
不过,在用戎狄的血证明自己周礼的正统性之前,西门豹对他们的话,还有些疑惑。
那几个白狄便将自己之前的推测,说了出来,并且强调,“如果不是你们说好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呢?”
西门豹瞪大了眼睛,“武城的武公,和我并没有见过面,如何商议这样的阴谋?”
赵国的情况,和魏国不同。
自魏斯上位后,便推行改革变法,使得大量人才,得以立于魏国朝堂之上。
而赵国此时,基本上仍沉浸在春秋的风气之中。
虽然有了一些变化,但不足以改变整个赵国的面貌。
武城的武公,便是在赵国遵循周礼的情况下,分封而来的公族。
毕竟赵氏辛苦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建国称侯了,凭什么不让族人享受享受?
而有这样的出身,武公自然是看不起西门豹这种,从平民晋升为一方官员之人的。
血统低贱之人,怎么可以和我这样的君子,坐而论道呢?
又虽然,赵侯籍也学着魏国进行了一些改革,提拔了许多平民出身的人才进入朝堂,但在地方上,仍旧让许多公族贵人,分封立藩。
在赵籍看来,自己这么做,既提拔了人才,又照顾了族人,实在是两全其美,可在贵人眼中,却是觉得,那些平民贱人,占据了自己的位置。
若是没有他们,自己既能享有封地,又能在朝堂上掌握权利,岂不美哉?
于是,
西门豹初上任时,曾经写信给武公,想和他约在两城之交的地方见一面,以叙三晋之好的请求,并没有得到武公的回复。
武公还不屑的对使者说,“可鄙之人,我和他有什么好谈的呢?”
而对方的骄狂,也是西门豹担心,赵国会利用白狄,偷袭邺县的原因之一。
毕竟,“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呢?”那说雅言最利索的白狄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西门豹指着他的脸,说道,“戎狄和诸夏之异,何其大也?”
“难道你们认不出我诸夏,我诸夏还认不出你戎狄吗?”
邺县也在太行群山的覆盖之下,也有一些人,为了获取资源,而进山打猎。
这些白狄既然已经来到了武城,那么一不小心,被跑的远点的邺县人看到,也是正常的。
而如何一眼就看出白狄来?
且说,
诸夏先人,对四周蛮夷的态度,素来是鄙夷的,因此在为其取名时,也不会考虑太多,浪费自己的精力,有什么便叫什么。
赤狄之“赤”,是因为其人原本喜欢在面上,涂抹赤色,彩绘其容,以彰显其凶恶,故而得名。
不过等和诸夏往来密切后,赤狄也渐渐改了这风气。
而没有了那涂面,赤狄看上去,和诸夏之人,其实没什么不同。
因此在晋景公时,赤狄中的潞氏之主婴儿,还曾迎娶了晋景公的姐姐。
在民间,随着赤狄衰落四散,和诸夏之民婚姻的例子,也有不少。
只要“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也不琢磨着建国争霸,那诸夏其实也不会过于追究。
而白狄之“白”,却有些不同。
也许是其原本生活于诸夏西北的地区,其人肤色,相较诸夏之民,要白上许多。
且不是健康的白里透红,而是一种让人诧异的惨白。
日照之下,还不太清楚。
但在阴暗之地,诸夏白狄两两相望,对方的白肤,就有些显眼了。
当初那发现白狄踪迹的猎户,便是因此断定其来历,然后向西门豹举报,当地有一伙不明踪迹的戎狄出没!
谁让西门豹此前颁布了法令,说只要有利于诸夏打击戎狄,增加邺县的奴隶储备,便可以给予赏赐呢?
白狄啊白狄,
邺县之民无钱,苦甚,只能借你人头一用了。
听了西门豹的话,那几人哑口无言。
所以说,这次双方的碰面,是全然的巧合——
西门豹这边,只是简单猜到了武城的谋划,并且打算主动出击,以防不测。
就算不能遇见白狄,通过一番武装巡查,彰显力量,也能震慑对方,让其绕开邺县。
但因为行动太迅速,便和才行动起来的白狄,正好撞到了一起。
甚至西门豹还理直气壮,“诸夏听闻戎狄的消息,本来就该兴致勃勃的出击,难道还要占卜吉时吗?”
打你就打你,
不用讲究任何时间、任何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