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太监陆誾在进城时,已是六月十八近中午时。
此时距离那场雨战已过去两天,就连刘宸退出麻城往黄陂也过去了一天一夜。
在陆誾进城后,看到了惨烈的景象,在他这样的“斯文人”看来,对自己百姓下屠刀,是不可接受之事,所以他进城后当即提出要见纪功监察御史,却被告知随军的两个监察御史到现在都还没找寻到下落。
他只能强闯知县衙门,去找彭泽理论。
人是进去了,却是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见到了仍旧是大腹便便盛气凌人的彭泽。
“陆公公,战事已过去两日,这两日你去了何处?”彭泽脸上有吃人般凶煞之色。
陆誾从心底感觉到一丝凉意,心说这要是回答不对,是不是我也得做刀下鬼,然后被你报一个“陆某殉国”?
陆誾压住内心本想质问的口气,用略带平和的口吻道:“进城后,看到各处都有血迹,听说城内正在搜捕贼寇乱党?彭军门,你可否对咱家说说呢?”
彭泽道:“贼破麻城,有说贼寇对百姓秋毫无犯的,陆公公你信吗?”
“这当然不信。”陆誾道,“那些贼寇何等贪婪奸猾?他们进城之后,还不大肆掠夺?先前还有传闻说,贼寇破武昌县,杀本地官民数百人,这事都已报上去了。”
彭泽冷声道:“武昌县贼寇杀掠之事,是我让人往外散播的消息。”
“……”陆誾不由无语。
你散播就你散播,告诉我实情干嘛?
既然从开始就想隐瞒世人,就该把我一并防着。
你现在对我开诚布公……咋的,想拉我一起下水?
彭泽道:“本官入城后,找了本地的人问过,贼进城的确并未做烧杀掠夺之事,却是官民抵抗决心不足,甚至在城破后为贼寇募集钱粮木石铁器等物,前日一战我等损失不小,这责任,是否应该由本地降民所担当?”
“这个……”
陆誾又回答不出来。
心里在想,你这是拉不出屎怪茅坑太浅?
就算本地官民不资助于贼寇,恐怕也不会对结果有任何影响,再说了,破我们的主力根本就不是从麻城出来的,而是四面八方各路围攻上来的,这怎可能扩大牵连呢?
彭泽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道:“贼寇于山东、河南等处作乱,每下一城,必是损失惨重,破城后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却是到湖广后也未曾改变其野蛮习性。为何在破黄州之后,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却连他们贼寇的本行都忘了?”
陆誾道:“彭军门,这事,得问贼寇的首领。话说以前贼寇是刘惠、赵穗和刘宠三人领衔,如今各路贼寇只剩下刘宸这一路,话说这个人还是不简单的,在行事作风上,是改了不少。”
彭泽摇头道:“我看,乃是地方官民纵容回避的结果。却说这湖广之地,竟无一人有血性。”
“啊?”
陆誾心说,你理解问题的方式,还真是不一样。
彭泽拿出一份东西,道:“这是我上奏的奏疏,呈报前日战败的结果,我自问未有能力破贼寇,却还为贼寇所趁,令前日损兵折将,姚信、时源等将领殉国,损失兵马在两万以上……”
陆誾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满脸都是惊恐。
“这……我们……”
陆誾咽口唾沫,对此他都无言以对了。
他本以为官军在战后能快速拿下麻城,并站稳脚跟,甚至连屠城的事都做了,那肯定是损失不大,最多是前天晚上被打蒙,回头就已经扭转战局了。
到现在他陆誾才知道,这一战下来,大明官军损失近半。
彭泽道:“我说这些,都还是轻的,至今还有数千兵马逃散各处,尚无法归拢。”
陆誾问道:“那咱如今还有多少人马可用?”
“能提弓弩刀矛上阵的,不过万数。有七千还是仇钺临阵退缩保留下来的人马……”彭泽对本部将领,也是不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