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别人开城了呢?”突然有人说了一句。
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显然这是他们心中所想,却没人敢做的。
马上有跟官府亲近的人道:“别乱说话,贼寇过境,长则个把月,等贼寇走了,官府的人回来,今天谁开城,到时要被诛灭满门。”
“谁说要开城了?是我们自己开的吗?要开,那也是当兵的开,他们贪生怕死!再说,真开了,谁知道是谁干的?我们一心为朝廷,但朝廷有为我们着想吗?感情深陷贼困的人,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
最初出去探听消息的人,听不下去,一摆手道:“各位,先别争了。这不贼寇还没攻城吗?”
“早晚的事!不是一早就说,人家在城北已经设立了祭台,随时都能作法?”
“那他们赶紧作法,只要城墙破了,咱或就安稳了,天道之事,赖不着咱头上吧?”
探听消息的人道:“莫要再言,我这就再出去探消息。”
“再探,再报!”
“快去!”
……
……
黄州,一处宅院后堂。
“娘啊!”
田德隆在齐十一妹亲自带人押送下,来到田家老太太田韦氏居住之所。
他一来就在老母亲面前噗通跪倒,头是磕得咣咣响,光听到响儿也没见破皮。
等田韦氏仔细看时,却发现是儿子双手交叠在额头前,并非拿头撞地,而是在用手拍地。
“你这孽子?还有脸来?让为娘死在这里算了!”
田韦氏本并不气恼,但看到儿子连磕头都这么敷衍,不由怒从心起。
田德隆声泪俱下道:“娘,儿听闻您受难于贼前,连命都不要了,倾家荡产贿赂了巡抚衙门的人,才得以生天,又辗转出城,乘了船东来,沿途还遇到乱兵劫持,儿拼死与之搏杀,险些丢了性命。九死一生来到黄州……”
“你……你怎的?”田韦氏道,“有万英在,还有人敢动你?”
万英是前田德隆的姐夫,前湖广布政使董杰的表字。
田德隆道:“他本是调南京,要升南户部侍郎,后江西盗乱,年前他以右副都御史调江西统兵……死在任所,李士实得知后,便对我百般刁难,以咱在江西家大业大为由,非让我纳捐军饷。交多少他都不满足,还说要追究我暗中资盗之罪。”
田韦氏惊讶道:“被他拿到证据?”
“他何来证据?但凡是外省来的商贾,他都是同样的话术,我这还算好的,但也被打得遍体鳞伤,有的都被打到不能下榻,隔壁号子的成天疼得直哼哼。”田德隆哭诉道。
就算田韦氏再顾全面子,听到这里,也不由关切道:“你被打了?”
“是啊,娘,您看?”
田德隆当即把袖子撸起来。
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正是先前齐十一妹的人拳打脚踢所致。
他心里还在想,这不又巧了吗?
本以为白挨一顿揍,现在倒挺好,拿来在老母亲面前装样子,正好。
“儿啊,你辛苦了,是为娘不好,早知道的话,也就不催着你来。”田韦氏终于忍不住垂泪。
母子二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疼不疼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这伤,咋看上去像新的?”
田德隆道:“还有我跟乱军搏命时留下的,都不疼,娘您在这里没受苦吧?”
田韦氏一脸自豪道:“那贼人的首领,名叫刘七的,可说真是个人物,不但说话中肯,对老人家也分外礼重,我是一点苦没受,就是覆船的时候,老王头被江水冲走,怕是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