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道:“话可不能这么讲,田亩早就丈量完毕,就算是受了灾过了匪,那该交的粮食也是一粒都不能少。”
“欺负人吗这不是?”
孙举人脾气也很火爆,撸起袖子就想打人。
旁边的衙差赶紧把人拦下,劝说道:“孙老爷您消消气,俺们陈老爷的话就算话粗,那道理却是对的。贼匪过境,关交税啥事?知府衙门也没权力免你们的税,除非朝廷有旨下来。”
“回来了,回来了!”
就在几方人争得不可开交时,门口传来声音。
随后卢健殷如众星捧月一般,出现在了商馆之内。
“怎样?”
“赶紧说说,贼人可是接受了咱的条件?”
连陈留都顾不上争论,人走在最前。
他过来就是为了打听一下城外义军的情况,顺带想知道义军几时迁徙到别处。
卢健殷道:“刚回来,气没喘匀乎,不给口茶喝?”
孙举人怒道:“给你脸了,这会还有心思喝茶?都想着你死没死,还等着明天派人赎你的尸身。”
“孙大举人,您说话能否中听一些?我这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亲自去往贼营,你们就这么待我的?”
卢健殷也懂得先把身份给吊起来,再做讨价还价。
陈留道:“卢当家,您有话赶紧说,到底怎个情况?我还等着回去跟知府大人回报。”
“没戏。”
卢健殷自行走到桌前,随便拿起桌上的茶碗,不介意谁碰过,仰脖就喝。
“咋个意思?啥叫没戏?”有人问道。
卢健殷放下茶碗道:“贼军让我带个话,说是他们要自行进城来取,还说城破时,让各家都老实在家呆着,别出门晃荡。”
“你在放什么滋啦屁?”孙举人道,“贼人除了手握城外田地的青苗,这城里的东西有甚资格惦记?你不会就随便出城一趟,跑了一圈回来,蒙咱?”
卢健殷道:“孙举人,您堂堂教谕,说话怎如此粗鄙?我不但见到贼寇首领,还见到刘七本人。”
“哇!”
在场的人一片惊呼。
也是因为刘六和刘七兄弟名头太响,作为有明一朝到正德年间最牛逼的响马,几次带兵打到京郊,险些把大明京师都给掀翻。
朝廷从北方宣大和三边调兵回来平寇,也都是因为这两兄弟太屌。
陈留道:“他怎说?”
卢健殷道:“我转述的就是他的话。”
“他说要攻黄州城?不是你耳背听岔了吧?”陈留也显得难以置信。
虽然城防这两天是遭遇到一定压力,但还不如说是那门炮给城头带来了极大的威慑力。
就连陈留自己,都不相信贼寇能打进城。
……
……
“你到底见没见到贼人?”
“要是条件他们不接受,是不是要狮子大开口?”
在场人似乎都不相信贼寇会说进城取的话,对卢健殷一顿逼问,有的甚至上去抓着他的衣领。
卢健殷好不容易才甩开,却是一路躲闪。
“各位当家的,外面乱哄哄的,说是天上掉东西,你们快出来看看!”
众人闻讯,顾不上围攻卢健殷,一股脑都从会馆厅堂内出来。
此时天黑了,抬头啥都看不见。
不过很快就有人将一页纸拿到众人面前。
陈留一把夺过,喝问道:“何物?”
来人道:“回您老,是天黑前,城内各处天上飘下来的,有人捡到,说是城外流贼用什么法子给丢进来的。”
“这纸,轻飘飘的,怎么丢?”
陈留把灯笼交给旁边的人,他双手捧着传单,拿到灯笼下观察。
“告黄州城民书,吾乃天命所归,反暴政行义举,致力推翻朝廷,可安一方之民。城破时一律留于家中,可保无虞……何解?”
陈留环视在场一圈人。
都是大眼瞪小眼,没人能解其中之意。
有人道:”贼寇不会真杀进城吧?官府不是说,城外就几百流寇吗?怎的?”
马上有人反驳道:“要是真只有几百人,满指挥使会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死活不带兵出城剿匪?”
卢健殷闻言,躲在人群后面用奚落口吻道:“我就说贼寇要攻城,你们死活不信。人家连咱白送的钱粮都不要,更懒得拉扯,条件没开就让我回城等,还说……会拿我给的名单按图索骥,进城后挨家挨户索要钱粮。”
“人家还说,有数万大军,旦夕之间就能进城!各位,鄙人可是尽力了,那些好汉要是真进了城,尔等有何麻烦,尽管来寻,鄙人好歹见过天字第一号响马刘七,能递的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