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十七年,腊月,雪夜。
一场搅彻天地的暴雪突然而至,将云州城重重掩埋,而狂风仿佛一头怒号的巨兽,发出凄利的呼叫,让人心惊胆寒。
至深夜,鹅毛大雪,变成雪末儿,簌簌而落,悄无声息狂风也慢慢平息,整个云州城仿佛沉入一片静寂之深海。
在这万籁俱静人尽寐的深夜,一条古老的巷子深处,落拓不堪的老宅,洒出几点淡黄的灯光,门口的红灯笼,照出门楣上书着的遒劲隶书“连府”。
室内中厅,身着月白长衫的俊朗男子,眉头紧锁成“川字”。
他十指交叉,神色十分凝重,在厅堂中踱着方步。
从清晨到深夜,他一直都保持这个动作,显然,这是一个处逆不惊、定力惊人的男子,然而,有规律的方步和不断交叉、抽出十指,看得出他在竭力掩饰内心的极度焦灼和不安。
怎能不焦灼?都说,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而夫人已经生了整整七个时辰了。
就在这时,突然,两声婴儿的清脆的啼哭划破长空。
紧接着,一个身着豆青褙子的小丫鬟向他飞也似的冲过来,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告禀:“老爷,生了,生了奴婢恭喜老爷,夫人生的是一对龙凤胎!龙凤胎!”
月白长衫男子双眼紧闭,如释重负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老天,你终于开眼了!
他来不及应答小丫鬟,只管提起长衫的下摆,顾不得素日的斯文,大步流星地向右厢房飞奔而去。
那紫檀木床上,叫汗水浸透的湖蓝色软枕上,搁着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素日乌黑油亮的头发,仿佛被谁浇了一瓢水,黏在脸上,遮住了大半个脸。
小丫鬟轻轻将夫人的头托起,男子将湿透的软枕抽出来,又从翠儿手上接过豆绿色绣有缠枝牡丹的新枕,轻轻地垫上。
这月白长衫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连府的主人,名叫连云开,十八岁,连家四世单传的独子。
“漱玉”连云开将手伸进锦被,从里面摸到那只纤细的手来,他紧紧地抓住它,将它贴近自己的脸。
那手依然柔软细滑,然而,却不再柔弱无骨,他却分明感到,那柔软中不屈的力量,它印证着一个女人:为母则刚!
女人挤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秦漱玉,如同她的名字,温润如玉,如玉一般皎洁的面容,言语温软,目光里,却流露出一种刚毅,看得出,这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突然,他感觉到,女人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豆大的汗水沿着她的双鬓慢慢流向脸颊,她的脸也越发煞白。
“云开,我难受,脖子,好难受”躺在床上的秦漱玉,感到下身一阵湿热,突然失禁,一股激流冲开了堤坝。
她喘气着粗气,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字来。
“漱玉,你是累了,歇歇就会好,有我在,不怕的!”男子将手掌轻轻地将手搭在女人的额头上,将脉脉柔情缓缓注入她惊恐的眼神。
叫漱玉的女子似乎慢慢地平息下来,呼吸也似乎均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