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舒南的手机号码,虽然还没有做任何决心和下任何决心,但杜薇预感自己哪天可能会去BJ吧。
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呢,作为老朋友叙旧般地聊聊?
可是说什么好呢?他毕竟都有女朋友了。
杜薇没天看几遍手机里舒南的号码,始终没有拨出去,直到2018年5月13日,汶川大地震后第二天的晚上,杜薇焦急地关注着地震的情况,流了一天眼泪的她眼睛早已红肿。
电脑上电视上看到的一副副废墟的画面和救援的场景深深地撼动着人类的心灵。在大自然灾害面前,人类显得那么地渺小。在重大的灾难面前,亲情和爱情又是多么地可贵。在突如其来的横祸面前,勇气又是多么地被需要。
求生的勇气,克服一切困难去救援的勇气,以及——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勇气。
不记得被哪个画面震撼到,杜薇哽咽着快速拨打了舒南的电话。
“喂,是舒南吗?”
“杜薇。”
“你怎么知道是我?”舒南竟然毫不犹豫地猜到了她的名字,他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声音,让她惊讶和意外不已。
他轻轻一笑,“我也不知道,就,听出来了。”
“你在哭?”舒南问道。
“我……是的……汶川……整天都看着那些,太让人难受了。”杜薇本也很容易眼泪决堤,而地震和舒南叠加在一起,更是一度让她泣不成声,也不知道究竟哪个影响她更彻底。
“唉,别难过了,没有用的。”舒南安慰道。
“我过去从来不知道还有个叫汶川的小城市,”杜薇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以便能语气连贯地说话,“但是我现在最想去的就是那里。”
那一刻杜薇真的好想好想去汶川,她宁愿放弃现在的工作,放下身边的一切,忘掉自己的感情,去一个陌生的悲惨的地方,她感觉那个地方,能够帮助自己找到一点自己存在的价值,一点活了二十几年还没找到的自我存在的价值。
她甚至幻想此时的舒南会对她说:那我们一起去吧!
但是舒南说的是:“你别去了,新闻里不是说了吗,盲目过去只会添乱。”
杜薇想要争辩,说自己身体素质好,自己不怕困难,哪怕是困死累死在那,也心甘情愿,但舒南只是叹气,然后竭力转移话题,他问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是啊,他不会知道我过得怎么样,根本不晓得自己好多次半夜从有他的梦境惊醒后独自流泪到天亮。他原本也根本不想知道,因为他现在的语气,也只像是礼貌性地问询。
但是不管怎么样,舒南这次表现得很愿意跟她聊天,她们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有的没的,但在杜薇看来,其实根本没有重点。
她其实很想知道他和女友是怎么相处的,为什么今晚刚好这么有空一直陪她聊天,但是却只字未提关于他女朋友的问题,而明显知晓她和林木恋爱的舒南,也没有问过任何关于林木的问题。
她们只是谈BJ怎么样,深圳怎么样,还有一些日后杜薇根本记不起来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杜薇只记得当她最后忍不住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我经常戏弄你你很烦,所以就离开了啊?
“没有,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就这句话居然又让杜薇破防了,她没能问出舒南说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挂电话后却一直在回味、猜测,一时终是无解。
好在杜薇的注意力被大地震的事情牵引过去了一大半,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正面身边的一些苦难,她会为远方的大地震失声痛哭好几个小时,也会为路边的乞丐忧伤、痛苦。
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父母生活中的庸碌、清贫、争执、牌九、烟酒、漫无目标、思想空洞、不求甚解,以及对孩子的无能为力、养育无方。
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杜薇,一切都只懂得追随自己的感觉,随心所欲、顺其自然,成年好多年后仍然没能有幸弄明白生活的目标和幸福的真相。
舒南的出现,起初给了她一丝甜蜜的慰藉,她觉得那丝慰藉就是自己可以去追寻的幸福。林木的倾情,又给了她温暖的依靠,又开始沉溺于这份赖以信任的温存。周兵的踏实,才让杜薇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将自己拉回到现实中进行思考,生活的实质和爱情的条件,但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件事情,朱媛媛的一个电话,又将她从现实中抽离,重新投身于那种既痛苦又甜蜜的幻想。
杜薇后来回看这些经历,觉得每一次选择,哪怕是错误的,也是自己的必经之路,人生,本就要经历这样一次次的历劫,才能功德圆满。
在地震灾害面前,杜薇意识到自己个人的这些情感苦闷根本不值一提,在宏观的宇宙之眼下,在漫长的历史河流中,自己甚至都比不上一粒小小的尘埃,除了自己又有谁会在乎她的所思所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