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心口像压着一块石头,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握成拳,用力得连骨节都已经泛白。
检查完后,沈初收起画轴重新放入怀中,好在来得及时,要不然连娘亲的最后一件遗物都保不住。
而关于这件遗物,她一直没有参透其中的深意,当年危急时刻,叶依澜把这个留给她肯定是有道理的。
可她看了十五年,除了认出画中的人是叶依澜外,其他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此时,悬在天边的雨终于下下来了,淅淅沥沥到纷纷扬扬,两人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躲雨,这场雨就好像是专门为这场火而生,等火势扑灭后,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沈初踩在烧焦的断壁残垣中,走过北厢房,停留在东厢房。
“我本来还想搬来这间屋子住,面朝东边,暖和许多。”她对着蔺淮言道,却分明又是说给自己听。
“这里原来有一个书案,这里有一把方凳,这个位置是博古架......”
蔺淮言站在废墟外,看着她如数家珍般一个一个地说道,抿了抿唇,道:“知道是谁放的火吗?”
沈初抬头看着他,佯装沉思样,随后随意地捡起地上烧过后的柴火,分析道:“谁家放炮竹,火石掉入了柴火中,便烧了起来呗。”
蔺淮言拧眉,刚想说炮竹的火石火力不足以点燃柴火,却见沈初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炭灰,释然的笑道:“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沈初一副没事的样子,让蔺淮言瞬间明白,她知道是谁放的火,可是光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律例上简短的一行字罢了,李晋安张一张嘴,就会有无数的人自愿来抵罪。
说到底,律例从始至终约束的只是庶民百姓,权势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钻漏洞,逍遥法外。
屋宅被烧,沈初没有了去处,只能跟着蔺淮言回大理寺暂居。
马车驶出京郊时,沈初掀开车窗远远瞧了眼,然后又放下。
蔺淮言黑眸沉了沉,“如果想状告李......”
沈初知道他要说什么,圆圆的眸子里光芒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立刻打断道:“大人,我觉得烧了也挺好的,这样沈氏已死,我可能更安全一些。”
蔺淮言诧异地瞧了她一眼,只见沈初点着下巴,继续分析道:“晋安公主一心想杀沈氏,是因为她不曾参与林原白之前的人生,所以嫉恨沈氏,其实之前十五年过得苦兮兮的,饥一顿饱一顿,活着都难哪儿还有心思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啊,再言,要是我和林原白真有什么,不早就有什么了。”
她说得没心没肺,蔺淮言却眯了眯眼。
她竟然和林原白相处了十五年。
“现在屋宅起火,正好就当沈氏已死,让公主放下心结,这样我就能松口气了,不用担心因为她调查沈氏而查到沈初在衙门做的这些砍头的事情上。”
蔺淮言听罢,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思索她是真的豁达,还是在假装坚强,可是不论哪一个,都在他意料之外,他想过她会悲伤或者是愤怒,可她却轻描淡写地略过当下的困境,一心都在铺设以后的路。
沈容陌之女,果然与众不同。
只是......
“你当真放得下驸马?”
十五年,太长,任谁都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