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际遇，李乘风确实很难不笑。

是啊，混元宗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万法祖师竟然不在宗门了，这可如何是好？

费智自作聪明的威吓，非但没有震住他，反而让他把心安稳地放回肚子里。

毕竟，真要说他眼下最为担心的，并不是宗门不稳、南域动乱，而恰恰是被万法祖师看破了底细。

天可怜见，他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已经做好，结果却突然得知万法祖师不在的“内忧”，他如何会忧？如何不喜！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李乘风尽管内心狂喜，但在表面上还是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惶急地问：“祖师不是已将法旨传回？难道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也不知道是否故意作态，费智一脸忧色，惆怅地说：“祖师离开宗门已逾百年，一直音讯全无。这次也只是传书于齐殿主，恐怕并无返宗之意。”

“恐怕？”

李乘风不乐意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模棱两可呢？

“祖师行踪又岂是我能知晓的？”

费智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是听得宗主命令，协助庶务殿筹备收徒仪式，从中推测一二罢了。”

李乘风有些不解，筹备收徒仪式跟万法祖师是否回来有什么关联？

“宗门镇压南域，一举一动理应有堂皇气度，筹备仪式本来无可厚非。”费智解释道：“可宗主不仅要求通传南域大小势力，更是广邀天下名门，意要将声势壮大，就连上三殿的浮空平台都要扩建，以迎到访宾客。”

“等等……”

李乘风越听越不对劲，疑惑地说：“扩建浮空平台是什么意思？堂堂仙家正宗，还需得临时营缉宫殿？难道就没有什么纳须弥于芥子的法术，直接将这宫殿变大不就是了。”

说着说着突然被李乘风打断，费智本来还有些不悦，听到一连串的质疑后，他反而又释然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话本故事，胡诌了几句佛门言语，就信以为真，还当成是我南域手段？”

不过是个无知少年，无谓与之置气。

费智想通了这一点，便笑着解释道：“这纳天地于方寸间的手段，倒也不是没有，无非是炼几层如意禁制罢了。只是这宫殿建材既无储物之用，又非天地灵物，凭空添加禁制，怎能承受得了？”

一番话说的李乘风有些汗颜。他所看书籍来源颇杂，又不全是名家所著，真真假假他也分不真切。

可想到自己将话本小说的胡诌桥段当成是仙家妙法，甚至还心向往之了许久，李乘风仍有些不甘心。

“那将宫殿建材都换成天地灵物不就行了吗？宗门执掌一域、传承千年，难道还炼不出一件宫殿法宝来？”

“哈哈哈。炼一件宫殿法宝虽然靡费，但对宗门来说并不是问题。”闻言费智更是大笑起来，戏谑地说：“问题是，炼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是用来彰显大宗气派。

李乘风正想回答，却因费智一本正经的模样而愣住了。

此时已经费智收敛笑意，严肃地说：“你虽尚未踏上道途，但也要务必牢记。我辈修士求索天地，但求大道、只为争渡。人生短暂、譬如朝露，修业不成，终为泡影。些许享乐倒是无妨，但若将修行资粮都用来摆阔，那真是本末倒置、愚不可及！”

虽然语气较先前任何都更严厉，但听在李乘风耳中却显得格外真诚。

受教了……

他正欲起身拜谢，又被费智眼疾手快地按住。

“这句算附送的。”

费智大方表示，透出几分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的味道。

既然如此，李乘风也不扭捏，继续书接上文。“毕竟是祖师亲自收徒，就算把仪式弄得盛大一些，也并不稀奇啊。”

面对他的疑惑，费智摇了摇头，说：“正是因为祖师收徒，所以仪式弄大了才稀奇。”

这是为何？

李乘风更加困惑了，忙问道：“请先生明示。”

“祖师若在，本就是这天下最大的排场，又何须靠这些手段来装点门面？”

费智说的明白，但他却并不服气，说：“只怕前来观礼的人，未必都有先生这样的境界。倘若仪式办的寒酸了，只怕有堕宗门声望。”

闻听此言，费智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

“你觉得这仪式，是盛大给谁看的？”

“自然是给天下名门看的。”

“天下名门？他们会对这种仪式感兴趣吗？”

“……”

“还是说，你觉得宗主会做无用功？”

“……”

李乘风无言以对。

不过费智这一连串的反问，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他明白这场盛大仪式所图为何。

既然不是给外人看的，那就是给宗门里的自己人看的。

见他若有所思，费智也点到即止，既没有追问下去，也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展开讨论，反而突兀地问道：“你可知五脉十殿八显赫？”

虽说有些莫名其妙，但李乘风还是把先前从李隼处得知的情况如实告知。

许是事关紧要，费智一直耐心地听他说完，才补充道：“说的倒是不差，但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五脉十殿八显赫，虽然被放在一起，却是因为他们之间乃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你虽不能将他们分开讨论，可也不代表他们相互之间可以平起平坐。”

怕李乘风不理解，费智还特意举例说明。

“例如，五脉从立宗那天起就是宗门基石，历代峰主皆为元婴真君，地位崇高、万世不移。不仅峰主之位由五脉自行决定，就连内门弟子也都由五脉自行培养。”

这岂不是国中之国？

见费智并未详解，李乘风虽然无法理解混元宗这奇葩的模式，但只得暂且压下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