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走进山池院的时候,王杰正和那个今天伺候他起床的小宫女一起研究《孙子算经》。
小宫女名叫苏敏儿,今年才七岁,放到现代正是上小学的时候,笑起来活泼泼的样子,很可爱。王杰本着力所能及地普及义务教育的精神,对着苏敏儿念了那道历史上有名的“鸡兔同笼”,“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苏敏儿想了一会儿,道,“上置三十五头,下置九十四足。半其足,得四十七,以少减多,再命之,上三除下三,上五除下五,下有一除上一,下有二除上二,即得雉二十三,兔一十二。”
王杰不禁赞了一声聪明,苏敏儿得了王杰夸奖特别高兴,但也还是道,“虽说君子六艺,但主子还是应当笃学四书、五经,那才是男子所研的治世之学。”
王杰翻到《孙子算经》的序言,念道,“……‘观天道精微之兆基,察地理从横之长短’,这如何不是‘治世之学’?”
苏敏儿道,“这不过是巫医百工一类的奇技淫巧之说罢了,男子本就善读书、善文章,主子若分心于数术之上,可不是枉费了主子经世伟略之才?”
宫女苏敏儿的这番话,让在现代读理科的大学生王杰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好在徐宁这时进来了,“儒者以六艺为法,博而寡要,劳而少功,主子确应通五经而舍六艺。”
苏敏儿一看徐宁进来了,立刻找了理由出去了。
王杰收起《孙子算经》,道,“我看你不怎么喜欢苏敏儿?”都是一个院子里的人,苏敏儿见到徐宁就躲出去,可见私下里两人关系不怎么好。
王杰本来还以为是徐宁不愿意除他以外的仆人接近自己,但是看徐宁的神情,好像又不是这样。
徐宁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多解释,王杰也不勉强他,他觉得徐宁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
果然,徐宁立刻道,“太子殿下从马上摔下来了。”
王杰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何时发生的?”
“午后,就在东宫。”
王杰的心里转过好几个念头,但是什么也没想到,他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徐宁赶忙接了一句,“据说,太子伤势不明,圣上勃然大怒,下令封禁东宫、严审宫人。”
“严审?”王杰抓到这个关键的字眼,“为何要审?”
说出这句话后,王杰的思绪顺畅多了,“父皇难道认为太子是遭人陷害吗?”
王杰虽然是个现代人,对君权的神圣性也是穿到这里之后才有深刻感受的。
太子是储君,住在东宫,东宫里自有一套官员、后宫、内侍的编制。
也就是说,太子的东宫是完全独立于内宫之外的系统,这套系统的直接领导是太子。
王杰顿时理解了安懋勃然大怒,有人竟然能在这套完全独立于内宫和外朝的系统里安插人手企图陷害太子,这还了得了?!
今天是太子落马,明天就有可能跑到内宫来刺杀皇帝。
但是封禁东宫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王杰不由得再问道,“内宫中可有异动?”
“并无异动。”徐宁摇摇头,事实上这次他和其他内宫宫人知道消息的时间差不多,因为徐安跟在安懋身边,此时还没从东宫里出来,徐宁也探听不到什么。
王杰有点忐忑,太子落马的事情虽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他总觉得这事隐隐会和他有关,他喃喃道,“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安煜也很想知道,他躺在床上,外面是医监的说话声,“凡跌打损伤,先用发散为主……川芎、枳壳、羌活、泽兰、荆芥、防风、独活、归尾、干姜各一钱,加葱白三茎,水煎服……”
安煜想起刚才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刻,看见这一幕的所有内侍和宫女全部扑上来垫在他身下,有个小宫女还被马踩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估计现在已经被收押审问了。
而自己只是磕破了膝盖上的一点儿皮,就作出一副重伤的样子来医治,外面的医监已经讲到了治破伤风的保安万灵丹,“……茅苍术八两,全蝎、石斛、明天麻、当归、炙甘草、川芎、羌活、荆芥、防风、麻黄、细辛、川乌汤泡去皮、草乌汤泡去皮尖、何首乌,各一两;明雄黄、朱砂各六钱;上共为细末,炼蜜为丸,弹子大……每丸五六钱,朱砂为衣,葱白煎汤,乘热化开,通口服尽,被盖出汗为效……”
安煜想,马是专门用来打马球的波斯马,是进贡来的,贡马到达后经专人驯养,连每天喂什么都是有固定规格,失控的概率极小。
何况偏偏在马球赛前失控。
安煜想到这里就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他摔下来的那刻就知道害他的人根本不想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