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萧策的话,萧世成的瞳孔不断颤动,心中翻江倒海,从前他只当萧策有一些小聪明,没经过朝堂的洗礼与锤炼,终究难堪大任。
可此刻萧策能直接点明最核心的利益关系,显然他是有过深思熟虑后,才会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就是悬在太子头上的一把刀。
萧世成早就做过无数谋算,太子秉性纯良忠厚,却欠缺杀伐果断的魄力,所以才会对三儿子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想拿三皇子萧恪来当太子的磨刀石。
而萧策身怀大气运,又同样是嫡子,只要他成长起来与太子分庭抗礼,便是太子将来最好的试金石。
萧世成从未想过更换储君,但也早存了养蛊的想法,欲用兄弟相争来磨砺太子,也能更加判断清楚太子心性的底线与能力的极限。
但现在萧策直截了当的点明,就是在告诉皇帝,他是绝不可能成为太子的阻碍,甚至连一丝夺嫡的想法也没有,所以毫不犹豫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计后果当众放走朝廷钦犯。
望着眼前这个从未寄予厚望却又满怀疼爱的儿子,萧世成感觉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他。
可稍微转念一想,萧世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萧策语不惊人死不休,又给带到沟里去了。
“朕议得是你放走海朝云之罪!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就算你说的再冠冕堂皇,这次你终究是犯了大错!”
萧策见唬不住自家老爹,左右已经表明了态度,便又继续换上讨好的嘴脸,轻声说道。
“我知道是我的错呀,所以父皇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这次的确是我凭一己之私,置朝廷大义于不顾,所以无论什么后果我都甘愿接受,但海朝云已经是我认定的妻子,能保住她一命我虽死无悔。”
萧世成被气的额头青筋直跳,手指颤抖指着萧策,怒声喝问道。
“你这孽障知不知道,为了能清剿浑天教的叛逆,朕顶着京畿大旱的巨大压力,也一定要率先保证剑川府大军的供给,就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彻底铲除浑天教,可如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因你一己之私葬送了,你以为轻飘飘就能揭过去吗?”
萧策闻言却是神情轻松的笑着抬眼望向萧世成。
“爹,我虽然不知晓南疆的具体战况,但你们之前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还能让浑天教的齐连泰逃出来报信,那只能说明大局已定,浑天教已经被收拾的蹦跶不起来了,即便消息让海朝云知道她也回天乏力,南境的舆图我曾看过,想来此刻浑天教的残余势力,应该都被你们赶进祥云州以南的十万大山里去了,他们除了在山里等死,就只能向更南边的百越国转移,再也没有机会进入大盛的版图了,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萧世成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萧策的预测和朝廷掌握的情况虽有出入,但也大致猜中了七七八八。
萧策远在京城,却能精准判断南疆局势,这份运筹帷幄的能力令萧世成感到一阵吃惊,虽然面上依旧没有好脸色,但萧世成的心中却已惊喜不已,毕竟儿子有能耐还不是因为老子教的好?
就听萧世成继续带着考校的意味说道。
“但你放走了海朝云,等她回到山里重新整顿浑天教,到时南疆再次乱起,朕看你有何脸面去和天下百姓交代?”
萧策闻言只是略带戏谑的轻笑道。
“爹,你别总想着吓唬我,海朝云的确武功高,但她不是神仙,没有撒豆成兵的神通,南疆全境如今尽在朝廷掌控,少了各处城镇中的百姓与粮草作依托,海朝云就算能杀光各州县所有官员,也绝不可能再带着残部自山中反扑出来,她只有南下进入百越,那些跟随她的教众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到时候就轮到百越的人去头疼了,朝廷不正是这么打算的嘛,你的驱虎吞狼之计已成,就放海朝云一条生路吧,这也是我唯一能再为她做的事。”
这一次萧世成是真的感觉很满意,对于萧策在永乐门前鲁莽的行为也不再介怀。
但萧策犯了错必须得到惩处,于是萧世成心满意足的迈步朝着殿外走去,留下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既然你无心朝堂,不愿跟你大哥起嫌隙,那你就待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看看祖宗是否保佑你在武道一途有所收获,既然你如今拜在枪魁门下,想来先祖们也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萧策闻声转头,就见父皇已带着贾公公阔步离去,背影显得轻快,脚步都有些飘。
又望了一眼墙角处昏昏欲睡的沈无伤,萧策只感觉一阵莫名其妙,想不通老爹这又是在打什么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