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的兵卒跟在身后,昂首阔步威风凌凌,脸上豪情壮志,与有荣焉。
齐刷刷的声音,让身后的苏定方艳羡不已,嘴上不服输的嘀咕:“我刚才也很威武的好吧!”
苏邕搂着李绍恭一道入城,算是给予最高的尊敬。
入城后,苏邕再次轻拍肩膀道:“一会儿去衙门找我。”
转身对一名亲兵道:“带小英雄去洗漱一番,让大夫为他包扎伤口。”
“诺!”
“李将军,这边请!”
脱下战甲,兵卒和大夫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白色的内衬已被浸染成血色,粘在一起根本脱不下来,大夫只能拿刀一点点割开。
此时放松心神,李绍恭顿感全身都在疼,他的前胸、后背,大小伤口不下十处。
深秋天气已经很凉,接过柴荣递来的酒囊,打开猛灌一口,回手递给大夫。
“用这个擦拭伤口。”
大夫闻了闻:“酒?”
“嗯!”
“特制的药酒,可预防外邪入侵。”
大夫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李绍恭的眼神,咽了口唾沫,低头快速为其处理伤口。
柴荣林锦二人,眸底似有泪珠闪烁,默默无语,蹲在地上清洗甲胄。
“战友伤亡如何?”
林锦喉头哽咽:“回来四十三个,几乎人人带伤。”
李绍恭面色痛苦,都是自家兄弟,半年的日夜相处,衣食同寝,如今却阴阳两隔,默默捏紧拳头。
“派人去战场收敛他们的尸身,一个都不能少,全部带回来。”
刚才因为情势急迫,只顾着接收降卒,还没来得及清理战场。
他不容许兄弟们曝尸荒野。
上完药,简单清洗,换上干净衣服,马不停蹄的前往城内府衙。
苏邕早已等候多时,客套几句便单刀直入:“怎么处理降卒?你有什么想法?”
李绍恭若有所思,抱拳道:“上面昏聩,各地百姓活不下去,这才被迫反抗;
拿起武器之前,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夫百姓;
我建议把他们收编招入军营,不但解决了他们的内顾之忧,还能壮大我军实力。”
苏邕也是平民出身,这几年因剿匪有功,被杨义臣破格提拔,匪军的心态,他能感同身受。
“他们毕竟是匪军,只怕杨将军那边不好交代。”
“如今张金称尚未剿灭,旁边还有叛军杨公卿虎视眈眈,东边还有高士达余孽尚存,正是用人之际;
将军只需如实上报,杨义臣那边,应该不难说通。”
苏邕微微点头:“你对时下局势,有何看法?”
此问既是问询,也是试探。
如今天下大乱,李绍恭经由名师教导,武艺才能不弱于人,为何不在中原一展宏图,反而只身北上冀州?
李绍恭这种将才,不管是去长安投靠代王,还是去洛阳投靠越王,都能获得想要的名利,为何要舍近求远?
这半年,他曾派人多方打听,均未获取李绍恭在中原活动的痕迹,满腹狐疑,却又不知从何试探。
李绍恭知对方其意,但他想拐跑苏定方的念想,暂时还不能明说,必须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至于他的身份,连他自己都很迷惑,依照原主的实力,本不该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史书中为何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皇帝昏聩,贪图享乐,致使天下民不聊生,如不能从本质上解决问题,强势镇压只会激起更大的民变。”
苏邕愁肠寸断,他何曾不知?可身为隋将,食君碌与君分忧,明知天下局势不可逆,却也无能为力。
既然已探出对方立场,苏邕不再深究。
“论带兵,你的确是个奇才,没想到短短半年,竟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将军谬赞。”
“你的功劳我会如实上报,以你今日战功,擢升都尉,领千卒,应该板上钉钉。”
李绍恭却没个正形:“将军霸气!”
苏邕开怀大笑:“这是你应得的,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将军对我有提携爱护之恩,绍恭铭怎敢邀赏。”
看着李绍恭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哪是不想要奖励的模样!
“行了,说吧!”
“嘿嘿!”
李绍恭不怀好意:“我想从降卒中挑选千人,组建一支骑兵;
日后跟随将军征战冀州,荡平一切贼寇。”
“我可没有那么多良驹给你。”
“杨义臣将军统辖冀州半数兵马,我想要的,他都有。”
苏邕白了一眼:“就你小子会抖机灵。”
“嘿嘿!”
苏邕以手支颐,头疼不已。
这小子就像一块滚刀肉,你跟他说理,他跟你论道,你跟他讲情,他跟你说义,歪理邪说,却总会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他的语言魅力与生俱来,充满诱惑,总让人莫名产生信任,甘愿成为他的提线木偶。
李绍恭离开后,苏定方从帷幕后走出:“父亲,他什么意思?”
“百姓是无辜的,错在皇帝。”
苏定方很不理解的挠挠头:“你是说他有谋反的心?”
“不!”
苏邕摇头:“他有改变天下的宏图之志。”
两日后,苏邕的战报呈送到衡水,杨义臣收到战报,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他把战报递给堂下各位将领:“这名小将在万军之中两进两出,救主帅,陷阵、夺旗、斩将,降伏近万兵卒,真乃神将也。”
几名将军看完战报,不由倒抽冷气。
率领百卒,仅此一战,陷阵、斩将、夺旗三大泼天功劳,全被他一人囊括,他才只有十五岁,日后还得了?
“如此神勇,比之项羽的巨鹿之战,也不遑多让。”
“我冀州能出如此悍将,何愁匪寇不灭,还以百姓太平日子!”
杨义臣陷入沉思,自他担任太仆卿以来,不是在剿匪,就是在剿匪的路上。
先有向海公、格谦,如今还有清河张金称、高鸡泊高士达、邯郸杨公卿...
匪患非但没能消灭,反而越剿越多,心下担忧不止。
堂下一名都尉看完战报,不由捏紧拳头,眼底闪过无比复杂的情绪。
“将军,这个李绍恭本是随我押送军需辎重的旅帅,对于他,我还是有所了解;
战报内容实属匪夷所思,与他平昔表现很不相符,末将以为,恐有虚报冒领之嫌。”
部分将领听他分析,顿感言之有理,纷纷点头称是。
战报内容太过匪夷所思,就像赵子龙再世,武曲星下凡,如梦一般很不真实,不怪他们怀疑。
“卫将军,战报有没有掺假,只需派人核实就能知道,李绍恭跟你押运粮草,根本没有出手机会,你怎知他实力?”
杨义臣眸色一凝:“卫储伊,你是不是觉得,一石二鸟之计,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卫都尉顿时脸色煞白:“将军,我...我...”
“苏邕屡战屡胜的时候,便想着凑上去攒战功,当他被困等待救援时,你却转头逃之夭夭,真当我瞎聋无知么?”
卫储伊吓得立即跪倒在地:“将军冤枉啊!末将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从未有半分懈怠;
那日只因末将在粮草和救援之间不能兼顾,这才派遣李绍恭前去救援,还请将军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