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崖握着手中钢刀,手上骨节用力之下,都有些发青了,他有心凭着甲厚,直冲上去剁翻了这贼和尚,奈何自家幼子年不过十岁,此刻正在这厮手里,嚎哭个不停。
朱重八笑道:“孙施主,你若不敢上来杀我,不如就放我兄弟俩走路,你若不放,嘿嘿,我佛慈悲,我却未必!我在此计数,每数出十个数来,便在你家这小崽子身上划这么一刀,你家这小子皮肉细嫩得紧,只怕挨不住这么几刀!”
两边正对峙间,便听得院外围墙上,响起了一个声音:“孙德崖,是好汉的,你上前来说话!老子和你没怨没仇,你为什么派人要杀我家小?”
孙德崖斜眼一瞟,见自家墙头上,已站了几条汉子。
当中的郭子兴手里拿着个唢呐样的玩意,那是郭天叙在来的路上,顺手用纸卷的个喇叭。
郭子兴的身侧,郭天叙等一众人一字排开,一个个提着刀棍,虎视眈眈。
孙德崖尚未答话,便见郭天叙接过了喇叭来,高声道:“里面的听着,现在你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们派来袭击我们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了!不管在矿山的,还是先前来偷袭的,他们都被我们捉住了,不相信的,你们回头看看!”
孙德崖自然不会回头,但架不住他的家丁里,亦有贪生怕死的,一听自家已经大败亏输,便忍不住回头去看。
其实,任何组织或集体里,贪生怕死,亦或者是只是跟着占便宜的都是多数,在这一方面,哪怕郭天叙也不觉得定远新村的村民们,会有什么坚定的意志,这才是他一开始不大愿意带上那些不够核心的成员来孙家,后来又转而带上了所有俘虏同来的原因。
孙家的家丁们回身一看,果然见到自家门前,拴着一串人,尽是熟面孔。张天祐顶盔掼甲站在一旁,手中提着一柄朴刀。
郭天叙的劝说仍没停下:“今日和我们有仇怨的,只有孙德崖一个,余人现在放下武器,排成一队出门去,我便放你们走路,若实在没个去处的,我那庄子也愿收留,你们自己要考虑清楚,孙德崖家里一切财产,可分了你们一丝一毫?何苦为他丢了性命?你们现在投降,我不但饶你们不死,愿意投效的,日后孙家金银,亦有你们一份!
“孙德崖,你虽然派人袭击我们,但到底没伤到我一个家人,你此时放了我这两个朋友,我也给你一条生路,只要你离开定远,别处谋生,我不伤你的家小!”
说完这话,郭天叙自己都暗暗咂了咂舌——怎么不知不觉间,自己这想问题的方式,越来越像山大王了?
他起初去曹县、到开封,说服别人时,还爱说些民族大义之类的话,自打建起了定远新村,脑子里整日过得都是钱粮,如今劝降孙家人时,竟然一张嘴聊的也是钱粮的事情了。
这里头固然有一部分,是他特意做这说辞。
斗争嘛,总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毕竟按照那位先生的定义,如今跟随着孙德崖的这帮人,都可以划分为“帮闲”,跟着孙德崖,无非是为了喝酒吃肉。想要劝说这些人成为自己的“朋友”,说来说去,总要从衣食住行上入手。
二来也有些原因,是自己地位改变之后的潜移默化,现在他每天一睁眼,想的就是怎么养活那些跟着自己的人,怎么让他们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获利,一张嘴,自然就成了这样子。
他正思索着这事儿,却见彭和尚伸出手来,跟他讨要那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