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旁,朱重八低声将前因后果,与汤和细细分说了一遍。
汤和闻言,一时慌了手脚,回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等着他二人叙旧的王铸,心中天人交战。
朱重八和他是年少玩伴,感情甚笃,如今背上了人命官司,却该如何是好?
汤和有心恳求王铸放他一条生路,但看王铸平日里行事,连路上匪寇也不放过,怎可能放过朱重八?若帮他瞒着此事,带他回到定远新村去时,又觉得这行为十分对不起郭天叙。
想郭天叙收留自己,给了自己一口饭吃,已可以说是救命之恩,又对自己十分抬举,自己怎好带个身背人命官司的人回去,平白为他添些麻烦?
正犹疑间,便听身后王铸一声嗤笑道:“就这点事?”
朱重八闻言,猛地抬起头来。
便见王铸问汤和道:“小兄弟,你与这人关系不错,是也不是?”
汤和点了点头,道:“王大哥,我和重八自幼相交,实不舍得害他性命,咱们放他走路,好不好?若官中真的追究下来,便将我拿了送去,我愿帮他抵罪!”
王铸笑道:“你去帮他抵罪时,可对得起汤师爷么?”
汤和闻言,登时低下了头,他受叔叔引荐方来到定远新村,若为朱重八顶罪,送了性命,且不说自家父母绝了香火,叔叔岂不也要吃点挂落?
朱重八见他犹疑,一拍胸膛,笑道:“八一哥,你莫慌张,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说话间,他冲王铸拱了拱手,“这位好汉,你若要擒我去请赏时,我此时已落入你的手中,实无半点还手之力,但若放我一条生路,他日我必报偿,朱重八一辈子说话算话,绝无虚言!”
王铸见他表情坚毅,显然不是一时意动说出的这番话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笑道:“擒了你去报官,又换的几两银,几斤谷?你道我是你那师兄一般人物吗?”
朱重八一听此言,只当王铸是要将他放过了,一时间大喜过望,道:“多谢大哥高抬贵手,我自走路,必不透露几位行踪!”
王铸却摇了摇头,道:“你前番说,你是我家公子家人,可是抱了投我家的心思?”
朱重八闻言一怔。
他此时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虽说从小就显得颇为老沉,但半年以来,先是全家饿死,又在几日之前,亲手杀了个人,正处在一生之中最慌乱低迷的时间里。
杀了弘演,逃出於皇寺后,他一路昼伏夜出,听得旁人说起定远有个郭公子,是个善人,正在家中施粥之类,便起了去投奔的心思。
可如今一见汤和也在郭公子手下,他又不愿因为自己牵连了这等善人,更不愿害得玩伴汤和失了生路。
一时之间,他倒陷入了两难之间。
却听那王铸笑道:“小子,你先欲投明教,后欲投我家公子,这倒是一桩缘分了,你可知道,我家公子竟是何人?”
朱重八摇了摇头,他其实连郭公子叫个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听说人家是定远人士而已。
王铸笑道:“你要投的那明教,教首便是我家公子,你说的那彭和尚,如今正在我家中!”
此话一出,不仅朱重八吃了一惊,就连汤和也猛地回过头来。
他来到定远新村不过几天,根本没见过彭和尚,定远新村之中,虽说明教之人不少,但郭天叙忙着重订明教教义,这几天里,也根本没让他们传教。
“公子,公子是明教教首?”汤和大吃一惊,问道。
王铸道:“正是,你这朋友欲投明教,你带他去见公子便是,倒也算你一桩功劳。”
朱重八还有点不可置信,问了一句:“我手上有条人命,郭公子真愿收留么?”
王铸道:“你手上的人命,有彭大师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