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头顶传来的炽热注视,沈确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面前杵着个大高个,亮着水汪汪的眼睛,用手指着他自己挂彩的脸。
“你看,我受伤了。”
俊秀的脸庞上划着一道血印,衬得皮肤更为白皙。
深邃的咖色眼睛巴巴地盯着沈确,仿佛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眼神湿润着。
“啊……那你哭吧。”沈确嘴角抽搐了一下,“再不哭,伤口就要愈合了。”
这回答属实不在意料范围内,高个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欲言又止中还是开了口。
“我……我是谢知节。”
高个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但让他失望的是,沈确仅仅是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轻轻点点头,便罢了。
“噼里啪啦!”
不远处山脚下传来鞭炮声打破了雪夜的寂静,众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向烟火处望去。
不等两节鞭炮放完,山下便陆续亮起一串零星灯火。
“看样子有白事哦。”跛脚大叔用哈气暖着手,“我们也下去躲下风雪嘛,再冻起就遭冻坏咯。”
皑皑白雪铺满山头,放眼望去,附近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只有身后刚刚坍塌的殡仪馆。
一阵强风吹过,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没有过多的犹豫,纷纷跟上大叔一深一浅的脚印,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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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超一公里的距离,被白雪盖得严实。
众人一滑一出溜地蹒跚着步伐走到半山腰,路才见平缓一些。
“等等。”
一直默不作声跟在队尾的长发女突然停了脚步,警惕地盯着小树林深处。
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寂静,仿佛有什么正悄悄向他们靠近。
突然一团黑影幽灵般窜出树林,直直冲向队头的跛脚大叔。
慌乱中,大叔左脚绊右脚重重摔在地上,积雪飞扬。
那团影子没有停留,继续向着大叔身后的精神小伙奔去。
“啊!”
小伙躲闪不及,被那团影子猛地撞倒,手臂一阵吃痛,鲜血不止地滴在雪地里泛着猩红。
娃娃脸女生躲在沈确身后,吓得抱着沈确的大腿直接跪坐在地上。
沈确下意识地抓住身侧的人挡在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护住身后的娃娃脸,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怪异感。
众人本能地各自后退着,在黑暗里等待黑影的下一次攻击。
但簌簌的雪声里除了小伙偶尔传来的国粹之外,再听不到其他声响。
黑影消失了。
见许久没有动静,长发女第一个爬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揪住沈确的领子。
“就你丫的拿我当挡箭牌是吧?”
沈确波澜不惊地俯视着长发女,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小心顺手了。”
大叔踉跄着起身,掰开二人,“莫吵莫吵,有啥子事情好好摆谈,莫要伤了和气。”
说着又挪到小伙身边关心着伤势,把自己内衫脱下帮小伙止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还和气?”长发女甩开沈确,狠狠瞪了一眼。
大叔好生包扎完准备扶起小伙,可哪知人家并不领情,“滚一边去!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轮得到我受伤?”
长发女听罢,白眼又翻上了天,随即却和大叔对上了视线。
只见大叔满脸歉意,面对长发女的注视,也只是露着一嘴大黄牙,尴尬地笑了两声。
长发女撇着嘴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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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十来分钟的时间,众人终于走到村头的土路上。
虽然被大雪覆盖,但牌坊上“永寿村”三字仍依稀可见。
挪着被寒风吹僵的双腿,众人接着向村中前进。
深夜的村庄并无应有的寂静,挨家挨户都亮着灯,远处还传来阵阵狗吠声。
地上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纷纷通向村庄深处。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只生一个好,小康生活来得早”,一路上的土墙满是诸如此类的标语。
夜色中走着,沈确远远便看到一群人围在某一户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
但无论沈确如何聆听,却发现很难听懂完整的一句话。
聚集的村民里,有位老人注意到不远处走来六个怪人。
大冬天的一个比一个穿得少不说,还都灰头土脸的,仿佛逃荒来的难民。
但老村民定睛看了一眼,便抄起门口的扫帚,嘴里咒骂着什么。
很快,其他村民也转头看向六人,脸上的表情也很快从悲伤转为愤怒,乌泱泱地走过来。
众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其中长发女最是恐慌,瞳孔地震着,“别过来……”
山火,放火,逮住。
从村民的咒骂中,沈确拼凑着几个仅能听懂的关键词,推测了一个大概。
正想开口辩解些什么,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们身上没有那个工作证,不是他们。”
一句话,村民们收起怒气,但仍然警惕地盯着这几个异乡人。
忽然,村民们纷纷让出一条路,被围着的院子里走出一个面黄肌瘦、身形瘦削的男人。
视线和沈确对上的瞬间,男人瞪大了双眼,像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摇摇晃晃地走到沈确面前,揪住沈确的衣肩,有气无力地甩着她。
男人的脸颊深深凹陷,眼睛布满血丝,激动地喷着口水,仿佛要把沈确吃了一般。
“是你,杀了我媳妇!我认得这衣服!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