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迈进太后的寝殿。

母子二人虽多有见面，但这样的私下召见，总带着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他心中已有几分猜测，母后这次叫他前来，是要为梨妃之事，向他打辩护。

他站定，朝太后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可太后并未睁眼看他。

“母后。”皇上叫到。

太后疲惫的睁了开眼，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床榻边，失了往日的威严，多了几分老去的颓态。

“儿啊，你来了。”

“来，坐下。”

太后缓缓抬了抬手示意，声音微弱，像秋风中萧瑟的落叶。

皇帝看着自己母亲鬓角边的白发，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的儿啊，都长这么大了。”

太后长长叹一口气，语气感慨，神情若有所思。

“也对，你现在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向我撒娇的小团子了……”

皇帝垂下眼眸，随着母亲温柔的话语。童年的一幕幕，在他的回忆中铺展开来——

他十三岁就上位了，正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每当还是个半大小子的他面对满朝文武时，总觉得镇不住眼前的场面，恐惧，怯懦，甚至难以呼吸。

是她的母后——无数次替他撑起皇权，挡住来自暗处的腥风血雨。

此刻，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地方，隐隐被触动。

皇帝甚至，有些哽咽了。

“母后，别说了，是儿臣不孝。”皇帝低声，喃喃道。

太后只是叹了口气，幽幽道：“母后也老了。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中用了啊……”

“母后。”皇帝把太后的手钻入到自己的手中，急切的说道：“儿臣从未如此想过！”

太后不禁哑笑。

还是他熟悉的好孩子，内核善良，也没什么主见。

太后慢慢站起身，目光中带着深沉的情感：“你可知道，宫里这些年来，若不是我为你操心，一切如何能稳妥？”

“皇儿啊，在你的视角里，可能觉得哀家管的太多，可你只要知道，哀家永远都是为了你好。”

皇帝看着太后的眼睛，又想起梨妃被下毒，导致欣妃分封贵妃之事耽搁时。

他猜到了是淑贵妃的手笔，也猜到了她的举动肯定得到了太后的示意，他心中五味杂陈。

作为帝王，他知道自己应该冷静，果决，独立掌控朝政和后宫；可作为儿子，面对含辛茹苦养育他的母亲，他又怎能全然无情？

“母后，我明白您的苦心。”皇帝叹息一声，声音柔软不少：“可是如今儿臣已经长大，是一国之君，肩负着整个天下的重担。儿臣不是当年的孩子了，很多事情，您是不是该放手些？”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悲凉：“原来，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个多余的人了。你是帝王，难道我就不该再关心你了吗？”

皇帝心中酸涩，无言以对。

他并非不爱母亲，也并非不感激母后这些年的扶持与操持，可如今他深知，作为一国之君，他需要更多的自主权。而母后，梁家，已经变成掣肘他的存在了。

而母亲的过度干预，尤其是对淑贵妃的支持，在眼下这个梁家独大的场面，实在是……不太合适。

他叹息着，低声道：“母后，儿臣并非嫌弃您，只是希望，您不要再把我当成孩子。有些事情，儿臣会自己处理。”

“你是皇帝，我明白了。”太后声音带着无奈的疲惫与沧桑：“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责任。”

“可哀家希望你能懂得，母亲是永远不会害你的人。”

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后，缓慢点了点头，表示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