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眨巴着眼睛看着婶子。
婶子坐直了身子,一副战地记者的样子。
“你知道那钱二狗,可是出了名的赌鬼,一天天游手好闲的。就往那里一站,跟个二流子似的。再说这娃娃,可是克死了它爹妈的……”
婶子瞥见春花身后的被子在颤抖,压低了声音。
“你说都去矿上干活,一个个挣得盆满钵满的,咋的就这丫头的爹妈死里头了。”
春花按住婶子的手。
虽然她爹妈死时她已经十七岁了,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历历在目。
“诶呀。”
一旦打开话匣子,哪里收得住。
婶子感叹一声继续说道:“你说她老叔人不咋地,可还收留了这个孩子,也许真是人不可貌相……”
春花的手颤抖了一下,轻轻掀开被子,露出小丫满是泪水的脸。
小丫还想再把被子抢过来,春花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拉开她的衣领。
单薄的胸口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孩子……”
婶子睁大了眼睛,她把小丫胳膊拽过来,袖口撸了上去。
胳膊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她被打了?她老叔干的?”
春花看向小丫,小丫没点头也没摇头。
只是一直无声的流眼泪。
“这王八犊子,没娘养的玩意。”
婶子对着地上狠狠的呸了一下。
两人沉默片刻。
婶子又转向春花,小声蛐蛐道:“这孩子咱们外人看着都心疼,可毕竟是别人家的。说实话,不是自己身下掉下来的肉,给口吃的就不错了。她老叔打她是不对,谁小时候不是被打着长大的。老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
春花拼命的摇头。
婶子继续劝道:“小孩子长得快,一眨眼就大了。再说人家的家事咱们也管不了,呆在你这里也不是个事……”
春花起身,把婶子从炕上拽了起来。
“诶,你这孩子,你还好赖不分了。你留她就是个麻烦,是个祸害你知道吗?”
“啊,啊啊啊啊。”
春花朝外推着婶子。
常年的干活让她有着牛力气。
“你还把我往外赶!”
婶子嘴巴一撇。
“诶呀你别推我,我正事忘说了!”
春花暂停了手上的力气。
“你看现在都十月了,再过半个月怕是要下霜。这霜下下来活可就不好干了。我老弟,不是新买个拖拉机吗,接割稻子的活呢,我说你也不容易,给你每亩地算少点?”
春花摇头,就她那一亩三分地,自己慢慢弄也是弄得完的。
况且她无依无靠,只能自己攒钱,雇人肯定花费不能少。
婶子出了屋,春花把大门锁好。
又把门口的斧头拿到炕边上。
小丫浑身颤抖,嘴里小声念叨:“不要,姨姨,求求你了。”
春花看看斧头,又看看女孩。
心里像坠了一块石头般沉重。
她轻轻拍了拍小丫,又拿起斧子在窗户边比划了几下,对着空气踢了几脚。
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
“噗嗤。”
那滑稽的动作让小丫破涕为笑。
“啊啊。”
春花轻轻把斧头放在枕头边,又把头高高扬起,拍了拍胸脯。
咔吧一声响,一拽灯绳,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春花躺在小丫旁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
上面的余温未消,好在小丫睡觉前看起来还算精神。
马上八月十五了,月亮透过窗帘,异常的大。
屋子里也镀上一层阴冷的白光,像开了小夜灯。
“妈妈……”
小丫一蹬腿,吓得春花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