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代价？”

路明非如同听说书先生入迷的观众，情不自禁追问一句。

他曾猜想是汉斯和艾尔莉丝的妈妈出现了情感方面的问题，才导致离异分居，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就连那位高中部的楚子航师兄都是如此。

可听过这情比金坚的逃亡后，路明非就直接掐断了那方面的推测，这个世界的发展不会那么无聊那么无趣，王子和公主最后就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因为柴米油盐吵架分家。

汉斯轻笑一声，说不出其中情绪。

“我受了重伤，不得不请逃亡路上认识的朋友帮忙析出序列5的非凡特性，退回序列6进行保命。”

可你现在的灵性波动感受起来和昨天那个“海洋歌者”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远胜啊。

路明非在心底腹诽，却没说出口，毕竟他也能猜到其中的缘由。

若不是再度提升到“惩戒骑士”，汉斯又该如何和魔女教派的追兵周旋，要知道，教派的主要火力还是放在了汉斯身上，只有一点点小虾米来解决艾尔莉丝。

但现在因为机缘巧合他们又遇在一起了，岂不是说明所有追兵的注意力都落在这艘船上？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些许问题，他甚至想到了更进一步的事情。

犹豫了一会，路明非还是开口，“汉斯，你不会又是打算交代后事吧？这种事干过一次就可以了，别干第二次啊。”

大不了大家一起往神弃之地跑，听名字那地方连神明们都嫌弃，想必是个避风头的好地方，但别再说什么你们往那边走我来拖延敌人的这种话，想着自己最后帅一把。

他和艾尔莉丝都会伤心的。

汉斯用熟练的动作卷起一卷纸烟，在桌面上轻敲后用灵性点燃，深吸一口，双眼迷离。

舱室里突然沉默下来，海涛声层叠，远方有美妙而虚幻的歌声轻响，仿佛神话中的人鱼来到了现实。

“呼，明非，接下来这些内容艾尔莉丝不知道，我也希望你能向她保密。”

汉斯呼出一口轻烟，神色幽幽。

“我的代价是重伤，但卡兰莎的代价却更为惨重，她主动接受了一次短暂的神降。”

“神降？”，路明非疑惑。

“是的，魔女教派之所以对我们夫妻穷追不舍的原因，便是在此。”，汉斯往后靠在椅子上，凝视着船舱的天花板，布下一层又一层的灵性之墙，却依旧不敢直呼神灵的名字。

“魔女教派每一代都会特意养出几位适合她们信仰的那位神灵附身的载体，从序列9开始就会挑选目标，将他们的经历往神灵靠拢，这样才能更加适应神降，即使如此，每一位载体都近乎是一次性的，很少有载体能活到序列3。”

路明非注意到有处诡异的地方，汉斯讲述的是鲁恩语，和汉语不同，鲁恩语的人称代词是因性别而不同的，所以汉斯提到的是“他们”而不是“她们”。

再联想起“女巫”魔药能将男人雌堕成女人的性质，路明非默默打了个寒颤。

汉斯扫了他一眼，露出爽朗的笑容，“明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在真正的爱面前，那些都不重要，我爱的是她的全部，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主动神降之后呢？阿姨就……”，路明非小心翼翼，怕触及了男人的心伤。

“拜女神保佑，那次神降并不完全，只有力量而无意志，但即使已经迈入半神半人的领域，卡兰莎也无法抵御神灵带来的污染。”

汉斯的笑容依旧爽朗，眼里却染上了朦胧的雾气。

“当时，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停顿，沉默，直到手上的卷烟烧到了指头。

“我要求卡兰莎为我生了一个孩子。”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并不是因为这看起来威严的大老爷们有着一颗闷骚的心，能在大战之后立刻向自己的爱人发起交配申请，而是现在的他已经充分理解非凡者之间生孩子的意味。

将体内多余的非凡特性直接排给孩子！

可以说是遗传，也可以说是馈赠，这样生出的孩子出生就可能拥有非凡者的能力，甚至是生来的序列9乃至更高！

“是的，艾尔莉丝就是那个孩子。”

汉斯低垂着眼帘，当年他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孽，将应由他自己承担的痛楚留给了自己的孩子，这份悔恨一直在折磨他，即使妻子去世、孩子已然长大成少女，也不曾消散半分。

“我……利用了一些手段，在卡兰莎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份污染和相应的非凡特性都传给了艾尔莉丝。”

路明非无言，但心中有无名火的苗头缓缓摇曳。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被父母扔在叔叔婶婶家、不是孤儿胜似孤儿的衰仔已经够倒霉够不幸了，可那个好看的、温柔的、对自己很好的女孩子出生的缘由却更是荒唐。

这是他妈的什么人生？

“孩子成型后，自然瞒不住她的母亲，她大骂了我一顿后不再理睬我，而是全心全意地备孕，准备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那时的我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想要弥补，却不知能做些什么。”

汉斯又卷起一卷纸烟，再度点燃，却只是捏在手上，不再吸入。

“不幸中的万幸，艾尔莉丝生下来是女孩子，若是生来是男孩，他将直接跃到‘女巫’甚至更高，直接被转化成女性’，那时的她将会是‘原初魔女’降临的绝佳容器。”

他看向路明非，语气低沉，诉说着少女身上最大的秘密。

“但神降的影响不止于此，当年神降时还有着足以称之为0级封印物的伴生物，在战斗中直接融进了卡兰莎的身体，也一并被艾尔莉丝所继承。”

汉斯脸上的笑容变得讥讽，“前些年魔女教派在贝克兰德也搞过一次神降，同样有着这种‘恩赐’，结果被那位‘愚者’联合‘女神’阻止，也算是小伤一波元气，于是她们想起了当年逃走的载体。”

“所以，她们打算让艾尔莉丝成为神降的载体？”

路明非的提问一针见血。

汉斯缄默，点头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