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被这模样逗笑,想起小时候她制了身格外喜欢的新衣裳,也是这样在自己面前打圈。
结果转的圈数多了,脚步不稳跌坐在地,又是哇哇大哭。
记得尚且年少的自己慌忙上前,蹲下身抱起人问:“摔痛了哪里?”
四五岁的小姑娘抓起裙裾递到他眼前,抽抽噎噎说:“脏了……”
想到这些,他又笑了一声。
却反而引来林钰的不满,故意叉起腰问:“哥哥想起什么了,这么好笑?”
他摇摇头,如实道:“想起了你小时候。”
说到小时候,林钰可就来劲了。毕竟自己记忆里的他格外单一,冷脸,冷脸,还是冷脸。
从前在家中做大小姐的林钰,若说此生有憾事,那便是不得兄长喜爱。
十二三岁的时候,正是姑娘们情窦初开的年纪,都知晓她有位琼章鹤姿的、前途大好的义兄,免不得轮番朝她打听。
为人如何啊,性子如何啊,待她这个妹妹如何。
林钰也是个承天眷顾的姑娘,琴艺佳、读书多,样貌更不必说,可但凡提到林霁,必然是退避三舍。
无她,显得自己丢脸。
毕竟林霁很少愿意搭理她,又比她年长八岁,身量的差距长年拉开着,记忆里从来都是垂眼高高地望下来,傲气,又冷淡,是年幼的林钰最深的印象。
哪怕他后来有所改变,甚至求娶自己,这层经年累月的印象根深蒂固,一时也没法根除。
直到,咸祯帝亲口对她说,林霁回松江,是为了她。
“哥哥若要说小时候,我便有一事不明了。”
林霁许久未见过她这般灵动的神态,像极了她从前无忧无虑的模样。
自己也不必如年少时那般克制,眼光一瞬不瞬定在她身上,林霁道:“你说。”
林钰早就想问了,这种时候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一个解开心结的好机会。
“你从前,为何要刻意疏远我?”
男子眉目一滞。
他是不允许自己肆意接近她,可要说疏远,林霁觉得谈不上。
“你每年生辰,我都精心备礼,除去有一年撞上春闱,每一次都必定回家陪你。”
不同于少女的闺阁闲情,林霁的年少的那点光阴很紧张,需精打细算地用。否则他尚未功成名就,小姑娘就长大、出嫁,会叫他追悔莫及。
林钰听完他的辩词,神色便有些奇怪,“就……这样?”
林霁不喜欢邀功,沉目想了想,便又说:“今年年初我高中返乡,记得义母有意为你制琴,便从京都请回了一位巧匠。”
这下是林钰顿住了。
那把云杉木制的七弦琴,既是父母送的及笄礼,也是林钰最最宝贵爱重的一把琴。
她那时还奇怪呢,皇都来的巧匠,竟能正好替自己斫琴,原来背后是有林霁这个推手。
再一深想,便觉得此事的确不简单,林霁做了,自己却不知道的事,想来还有很多很多。
或是说,他背地里什么都关心,什么都做,唯独就是当面不搭理自己。
“好奇怪的人呐……”
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喜欢和厌恶都会说出口,自然也就不能想象,世上竟有人一面喜欢极了,一面却叫人误会是厌恶极了。
尤其,那个误会的人还是自己。
林霁见她低着头不知嘀咕什么,正欲再问,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个小内侍急急趋来。
和林钰的谈心,便只能放一放了。
“林大人在此,陛下正找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