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里,水亭上。
林钰在琴上下了苦功,技艺可谓炉火纯青。
可今日满心想着那人,眼里不见琴,倒是一会儿去看青黛剥荔枝,一会儿看轻风撩动水亭边的纱帘。
那一首曲子,不知不觉便结束了。
落掌合于琴上,林钰转头问鸣渊:“如何?”
他不会说话,那双大手也不曾摸过琴,只能认真冲她点头。
正当此时,亭下传来一阵拊掌声。
林钰侧转回去,看不见人,但听出他是在捧场。
片刻后,清越男声递入纱帘内:“在下被琴音牵至此处,无心冒犯阁下,不知可否略抒己见?”
他称自己为“阁下”。
林钰觉得很新鲜。
能进到家中,至少是家中的客;自己瞧不见他的相貌仪容,倒真有些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她对青黛轻轻点头。
青黛便放声道:“我家主人答应了,但说无妨!”
“好,”那人便娓娓说道,“阁下方才所弹,乃名曲《沂水春风》,指法娴熟、顿挫有序,可谓大成。”
“可较之曲中意……”
他似是轻轻笑一声,“却像是走偏了。失了那份淡泊宁静,更似心焦胆灼之际,硬是搬出此曲以求静心,却又适得其反。”
“不知阁下为何事所困?”
前头传话的青黛神色怪异一阵,她听着明明挺好的呀,哪儿给他挑出这么多毛病?
正待林钰一声令下把人轰走,一回头,却见愁眉不展的少女眉目舒展,隐隐透出几分欣慰。
又亲自开口说:“高山流水,不过如此。”
少女嗓音柔软,听得沈涟一怔。
水亭建得高,那女子又深坐其中,连道虚影都瞧不实在。
可得她这句话,自己仿佛已进到那亭中,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在这儿呢?”
忽然身后冒出一人,“前头茶点都已备好,就差你了。”
沈涟尚未反应,倒是亭上的林钰心里“咯噔”一下。
这声音是……程可嘉?
她不是两日前才来过,那时林霁还婉拒她了,怎么又来?
林钰听见那往上登的脚步,也顾不上那位素未谋面的知己,赶忙示意朱帘将自己的琴包起来收好。
等女子掀帘进来,林钰面前的石桌只摆了一盘刚剥好的荔枝。
若被她瞧见琴,是非要逼自己再弹一曲,再评一句“不过如此”的。
“呦,你家茶叶不够新鲜,这荔枝倒是晶莹剔透。”
林钰牵了牵唇角,请她坐,又随手将荔枝推到她面前。
谁料她卷了一颗入口,又道:“方才还听见琴声,你的琴呢?”
“弹完了,便收回去了。”
“哦。”
林钰一见她,便把什么晚迎抛诸脑后,又是严阵以待。
却不想她今日竟说:“你的琴嘛,向来是还不错的。”
好像是被夸了。
但林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待细想,程可嘉又主动交底:“今日呢,是可颂要来拜访林郎君,我又听说你病了,便跟着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