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密林，雪霜寒重。

五个官吏，两个在前面开路，三个挥着鞭子，驱赶着已经走不动道了的流犯。

一天走下来，夜深雪茫，天上无星无月，山道更是看不清路。

几乎所有的流民，都被官吏的鞭子抽打过，单薄的衣物破烂，露出背脊上血迹斑斑的伤口。

他们苦不堪言，却不敢出声。

就怕发出声音，又引来一顿毒打。

官吏似乎很急着赶路，不同于一个月前，悠哉悠哉的样子。

这次不顾暴雪封路，丢弃装载货物的板车，也要领着他们走山道赶路。

看这架势，像是收到了什么官令。

一整天不停歇地赶路，期间没有停下来休息。

眼看着天黑得看不到山道了，他们以为官吏会让他们停下来休息。

哪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舅父，我来背吧。”燕径庭接过祖母。

苏怀仁累得冷汗涔涔，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全。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生气，经过一天的奔波，又变得惨白无血。

燕径庭和苏怀仁轮流换着背老祖母。苏老太太昨天喝了熬煮的药，醒过来一阵，这会儿没喝到第二次药，又陷入了昏睡去。

应该是药起了功效，虽昏睡过去，但好在保住了一口气。

舅母叶元霜负责背包袱和抱着小儿子阿容。阿容身上穿的衣物厚实，寒天雪地吹了这么久，也不见着凉。

只是一路没停歇，众人皆已精疲力尽。

叶元霜原本打着等夜里停下休息，就让阿容去神女那边。

大家都顾着赶路，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孩不见，到时候她把包袱藏外衣里，装作抱孩子的动作，就更不会有人起疑了。

这样阿容也不用跟着挨饿受累又受冻的。

叶元霜摸了摸他冰冷的小脸蛋，满脸疼惜：“阿容，冷不冷啊？”

“娘亲…不冷。”阿容抬起冻得通红的小脸，乖乖地回道。

啪！啪！

一米远不到的身后，又传来官吏挥动鞭子的凛冽声。

紧接着是有人摔倒在雪地，发出的闷哼和惨叫声。

“快点走！懒骨头！谁再偷懒，别怪我手上的鞭子不客气！”

官吏凶神恶煞地呵斥声传来。

燕径庭背着祖母，气喘吁吁，一瘸一拐的脚步，比之开始也逐渐慢了很多。

身旁的苏怀仁扶着他的胳膊，舅甥二人互相支撑着往前走，身后鞭子的抽打声，只当作听而未闻。

燕径庭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小心谨慎，怕踩空摔倒，那鞭子就该抽到他们身上了。

身体的疲倦已经达到了顶峰，可越是这个时候，他的思维越是活跃。

他早年带兵打仗，对脚程赶路之事，较为熟悉。

这一片松林，他有些记忆。

若是没记错的话，穿过这一片地带，再行半日，就到荒芜的北地了。

而穿过这片松林，最快也需三天两夜。

“小玖，换我来背。”苏怀仁想接过苏老太太，换到自己背上。

燕径庭低声拒绝：“今夜我背，舅父小心跟着就行。”

许是这两天吃好睡好了，原本险些支撑不住的身体，又恢复了精力，硬是熬了下来。

燕径庭能清晰听到自己温热的心跳声。

周身刺骨的寒风在耳旁远去，他又不由地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

不对，不是梦。

他真的见到了神女。

在察觉到梦境的真实一瞬，他下意识就把身上，唯一重要的佛链，戴在了她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