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弟弟拿鞭炮做什么?难道……?颖颖心中一震。
山阴的风俗,成亲是不能有其他喜事冲撞的,据说若是这样,新人就不能携手到老,弟弟前天接到通知,已经通过了验兵,明天领军装,再有两天便要启程。
山沟沟里的孩子能参军,有机会走出去见识一番,的确是件大喜事,值得庆祝,看来,爸爸和弟弟,今天要以此为借口,故意和杨磊的婚礼冲突。
山阴县封闭落后,新人成亲,可以没有结婚证,但却不能不进男方的老宅给祖宗上香。否则,这门亲事,便不会被周围的人承认,杨磊不可能不再在家里举行婚礼,而杨家圪崂在半山上,道路崎岖,就家门口这一条道宽敞些,是成亲队伍的必由之道。
看来,爸爸早就决定今天大闹一场了,颖颖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心,爸爸平日里,可是个好脾气的,和乡邻交往,几乎没有和人红过脸儿,是村里公认的老好人,他能罩得住吗?
杨磊毕竟年轻,不可怕,但他的爸爸杨社民,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却能稳稳地坐在杨家圪崂的村长位置上十多年,这人,绝不是一个和表面一样无害的老好人。
颖颖转过头,妈妈就坐在房间门口,手里拿着个鞋底子做活儿,但此刻,她显然心中很不安宁,锥子差点扎了手,眼睛不停地往外瞄。
颖颖坐了起来:“爸爸和振先出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妈妈怕外面的场面会刺激了颖颖,摇摇头:“算了,我们还是在家吧。”
颖颖也不敢肯定,自己看到杨磊不会情绪失控,便退了一步道:“那我们上枣窑看着吧。”
杨家圪崂没有什么可以耕种的土地,村民靠枣儿板栗核桃等山货,换取粮食和油盐酱醋,因为秋季多雨,郭家便修了烘枣的窑,坐在上面,刚好可以看到外面。
“行!”
娘俩一起走出去,上了枣窑。
颖颖第一眼就看到了爸爸,他站在家门口,顺着巷子的方向看着北边,嘴里咬着红铜烟袋锅,弟弟振先从口袋里,拿出大盘的鞭炮,在地上一拉溜地铺陈开来。
杨磊的父亲杨社民,刚开始还站在郭家对面的人群里,看到这一切,立刻就不淡定了,几步便穿过巷子,从口袋里套出一盒卷烟,满脸堆笑对着:“老郭,老郭,这是干嘛,咱们两家,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呢?”
振先冷冷地看了杨社民一眼:“商量什么?商量着背后如何阴我姐姐一把?我听说了,杨磊过年时和姜水仙相的亲,居然整整瞒了我姐姐七八个月,呵呵,你们那时,怎不有事好商量?”
杨社民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现出一丝狰狞,但一闪便收了回去:“振先,哪有这事儿?磊儿暑假去水库游泳,自行车闸坏了,把人家姑娘撞水里了,人家姑娘身子落下了毛病,我们这样的山里人家,穷得叮当,拿什么陪人家呢?这不是没办法么?磊儿他自己做错的事情,就得自己负起责任,伺候人家一辈子是必须的。振先,这事儿,不都给你家讲清楚了吗?”
“糊弄谁呢?”振先狠狠瞪了一眼杨社民,“今年五一,姜水仙跑到省城的农机学校,和杨磊在大街上手牵手地逛,我姨夫的弟弟亲眼见的,你解释解释,那是怎么回事?”他长得高大,声音也大,附近看热闹的人被吸引过来,一个个屏声静气的,显然很喜欢这些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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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释:(这个时期乡政府被称作公社,公社下面是大队,就是村,也有几个很小的村合起来叫一个大队,杨家圪崂就和范古洞合成一个大队,大队的领导是支书和革委会主任,杨社民是公社化以前的村长,现在是杨家圪崂两个队的联合队长,人们习惯叫他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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