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现在算到了?”
史疯子摇摇头,急切地说:“不对,不对呀,我掐指算过,你命不该绝,还会大运来临,光宗耀祖……”
史小明心中冒出一句“你又像十年前一样,算错啦”,话到嘴边,终究没忍心说出口。
史疯子伸手拉了一下电灯开关,刺眼的灯光,一下子照亮整个屋子。
“侄少,让我看看你的脸。”
史小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史疯子。
史疯子仔细看了看侄子的脸,之后伸手拉了拉史小明鼻孔窜出的鼻毛:“哎呀,大事不好。”
“怎么啦?”
“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是吉日吉时;你洗漱之后,立即把长出来的鼻毛剪了,切记,切记!”
“剪鼻毛做什么?”史小明漫不经心地问。
“鼻毛长出来,就是要要破财前兆。”
“我才不相信这些……呢。”
“信不信由你。不过,几天后,你破财了,花了冤枉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史疯子一脸不愉快地走了,边走边叹息。
“真是黄莲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啊。”
史小明打开房间电视机,让电视节目的声音轰响起来。
这里的用电是从附近排灌站接来的,电视连接的是卫星信号,频道不是很多,也不怎么清晰,还经常哗哗的响,模糊不清。
只要在家中,史小明就会开着电视,从早到晚,从来不关,这是多年一人独居养成的习惯。
这就是对付孤独的绝招。
打开酒瓶,史小明举起就喝。
这是今生的最后一次晚餐了。
史小明心情沉重,味如嚼蜡。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混得这样惨?”
史小明一边喝酒,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十六岁那年,史小明的爸爸患胃癌去世,丢下一屁股的债务。
几个月后,本来就有点精神病的妈妈,在梓辛河边敲开厚厚的冰层,跳水自杀了。
据说,从此,即使在夏夜,梓辛河边都经常会响起笃笃的敲冰声……
史小明虽然住在梓辛河边,但他从来没听到过。
爸妈去世的第二年,本镇征兵工作队驻扎王史村,在伯父与村主任的帮助下,史小明穿上了军装。
在部队三年时间,正逢和平年代,部队大兴“军地两用人才”学习运动.
史小明在训练之余,就参加部队的两用人才学习班,用心学习发家致富技术,他学过厨师,学过照相,学过食用菌栽培,学过兽医与猪禽鱼循环养殖技术。
祖祖辈辈住在这水乡,河多桥少,交通不便,史小明满怀壮志,发誓要改变家乡百姓命运,带领家乡人民创业,发家致富,造大桥,修公路……
然而,命运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
史小明退伍回来,努力了近十年,自己家庭的经济状况都没得到改变。
“爸爸,妈妈,小明不孝,我对不起你们。”
史小明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呜呜地哭了。
两瓶酒喝完,史小明擦干眼泪,把一对二十公斤的哑铃用绳子系紧,套在脖子上,走到河边,回头看了一下亮着灯光的河景房,长长地叹息一声。
“妈,我也来了。”
史小明大喊了一声,跃上渡船,又一次回头,看了看灯火闪烁的村子,然后,啪地一声,跳入梓辛河中。
就在沉入水中的那一刹那,史小明心中突然闪过王梦那双美丽的眼睛。
王梦是本村的一个女孩,比史小明小七岁。
听王梦说,她出生前一夜,她爸爸梦中看到一片朝霞飞到他们家中,映红了整个屋子……所以,为她取了个吉祥的名字:王梦霞。
酒后来登记新生婴儿的村主任,一时忘了“霞”字怎么写,就在小本本上,只写了“王梦”两个字,暂时把“霞”空着。
次日在镇上派出所填报户口的时候,忘了补上空着的字,王梦就成了这个她的大名。
王梦那天说,很小的时候,她就爱上了史小明了。
想到这个从小就爱自己的姑娘,史小明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起来了……好多年了,俩人虽然执着地爱着,但从来没有亲密接触过,仅拉过一次手,嘴都没亲过。
而从今晚开始,从此俩人要永远阴阳两隔了。
猛地,史小明突然觉得有点不甘心。
他不想死了!
他觉得,最起码,自己不应该主动放弃这份感情。
当史小明想到王梦的那一刻,他的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的脑海中不断现出王梦那双美丽的眼睛,那眼中仿佛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他开始懊悔自己如此草率地决定结束生命,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他对王梦的爱不允许他这样做。
“我不能死,我要和王梦在一起!
史小明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着。
他的双手慌乱地伸向脖子上的哑铃绳索,那绳索此刻却如同紧紧缠绕的命运之线,怎么也解不开。
他的手指因为焦急而变得笨拙,越是着急,绳索反而缠得越紧。
“不行,我一定要解开!”史小明咬紧牙关,再次努力尝试,双手不停地拉扯着绳索,试图找到解开的方法。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哑铃依旧紧紧地套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但又夹杂着一丝不甘。
“难道,真的是天意吗?”他在心里喃喃自语道。
最后,他无奈地松开了双手。
在松开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不舍和留恋,仿佛在与王梦做最后的告别。
“王梦,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做夫妻。”
史小明在心里默默地许下这个最后的心愿,任由那沉重的哑铃,带着他缓缓地向梓辛河深处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