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冬天(我妈口中“风和日丽”的一天),我妈眼中的投胎转世后的我大哥又一次降生到我家,还是出生在他第一次出生的那家县城医院(就问你气不气,我姐也是在医院出生的)。这一次,他化身成一个女儿身,也就是后来的我姐。由于我妈对我姐带有这份特殊的情感,所以从我姐出生起,我妈就戴着“有色眼镜”看她,想把自己的全部都给她,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还是同一套说辞,说我姐出生的时候也是长得极其好看,也是引来大批的围观群众,也是引发满医院的惊叹和夸赞。(每每听到这些,我都无奈又无语,虽说我姐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但是我妈说这些话时浮夸的神情还是多少让我觉得,夸张,是我妈最喜欢的修辞手法。但是为了不伤害我妈那多少有几分神经质的脆弱又敏感的情感,她每次讲起这些事的时候我都不忍心打断她,一次都没打断过,我只是安静地、耐心地聆听着。)
但可能由于我妈在“我大哥事件”中伤了身体的本元,所以身体孱弱、病病殃殃的她生出了体弱多病的我姐。但是这一次,我妈充分吸取“我大哥事件”的经验教训,只要我姐有一点不合适、不舒服、不对劲,哪怕只是头疼脑热甚至于就是打了一个喷嚏,她都会像惊弓之鸟般精神高度紧张,火速与我爸一起带着我姐去BJ的儿童医院看病(在当时的我妈心中,BJ的儿童医院是全中国最好的儿童医院)。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去BJ看病,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花费极高,如果说是“难于上青天”,倒也不至于,但确实是很困难的。(不过我相信,以我妈这一次的决心和勇气,就算真让她为了我姐上青天,她也会拼命去上,非死不能罢休。)
所以基本上我们身边的那些人,从来没有人去BJ看过病,甚至去县城医院看病的都不多,大多数人都不看病,甚至连药都不吃,就吃饭喝水、继续下地干活、继续工作等(后两项我认为从现代的角度来看,就属于锻炼身体的范畴),全靠扛着,全靠自愈。活着,主打一个“看谁命硬”!他们宣扬自然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如果你不幸生病死了,只能说明你是个劣质产品,被自然法则淘汰了而已。加之以前的人也没有什么避孕意识,那时也没有较为普及的避孕方法和手段,所以人人本着“人多力量大”的原则不断扩充一个家庭的人数,心里想着,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天灾或者人祸或者意外哪怕是去跟谁家干仗、打群架),也能人多势众、有备无患,鸡蛋决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当时在每家每户孩子都众多的情况下,不会有哪家这么“矫情”,一点小病就上BJ。
因为我姐隔三差五地就进京“看病”,所以我姐从小就“见过大世面”,比如看见过天安门,这个事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她“横走”在孩群中的资本,甚至后来不知道是谁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BJ”,有很多人见了她就会喊“小BJ”,然后问她“最近去BJ又看见什么了,吃什么好吃的了,玩什么好玩的了?”似乎她成了连接那个闭塞的小地方和外面的大世界的纽带。
而且我爸妈总带我姐去BJ看病的事,成为了村子里家喻户晓的事,在村外也远近闻名,人人都感慨,她可真是我爸妈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就是他们的命,小孩子们都羡慕她,在那样一个“孩子不值钱”的年代,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殊荣和待遇。我敢说,如果当时的小孩子想法跟现在的小孩子想法一样,那一定以为我姐上辈子拯救了全人类呢,一定是干过这样的大事,这辈子才会受人如此对待。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总之,我姐小的时候,人长得又可爱(皮肤白净透亮,五官精致),身子又娇弱,所以她是人人爱护的“家宝级”存在,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好用的,她样样都不缺,而我爸妈却过着极简的甚至于穷困潦倒的生活,毕竟,钱都花我姐身上了,他们一丁点也舍不得往自己身上花。
随着一些年的精心呵护,我姐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壮,甚至比村里其他人家那些蜡黄精瘦的小毛孩子们强壮得多。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就这样,伴随我姐的一天天顺利长大,我妈担心她重蹈我大哥覆辙的那些莫名惶恐和焦虑渐渐减退了。而我姐,不出意外的,在这种极端的溺爱中,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格。还真是有得必有失啊。
随着时光的流逝,随着我姐的性格变化和形貌变化,我妈似乎在我姐身上越来越找不到我大哥的影子了,她开始自我怀疑,心中有个声音总会悄悄跑出来问她,“这真的是他吗?”
人,一旦有所怀疑,这种怀疑就会在心中生根发芽,逐渐以自身不可控制之势长成参天大树。所以后来慢慢地,我妈越来越坚信自己的想法,她不是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