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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刺杀,秦楼楚馆,富丽堂皇,荼靡不惑

小巷很长,但穿过一段幽暗窄胡同后巷子逐渐变得宽敞起来,此时已是黄昏时分,高墙渐矮,斜阳落影,雨后初晴,接近巷口时地面上的积水渐渐少了。

祁钰布靴裤脚已经沾湿,灰白色裤脚上的红色血迹和靴底的红色血印已经被她用污泥遮盖,黑色的长筒布靴浸透了红色血液,祁钰穿着极不舒服,她急步穿过人流长街打算从无人小巷回状元府,正当她准备进入另一个小巷时,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呼唤,祁钰转身,什么人也没有。

“小钰”

身后一人拍了一下祁钰的肩膀,祁钰吓了一个趔趄,转身看到是荀景后拍了拍胸脯一脸怒容。

“你吓死我了”

祁钰后退几步深吸几口气。

“你怎么了,从未见你如此惧怕过什么”

荀景上前仔细观察祁钰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表情。

祁钰目光落在一旁虚空呆滞片刻。

“小钰”

荀景抬手在祁钰面前晃了晃。

祁钰身体微微颤抖,那件事她处理的还不妥,现在还不能让官府发现。

“你有化尸粉吗?”

祁钰抬头望着荀景表情严肃。

“小钰,你不会感冒了吧,要什么化尸粉,魔修通常不是将腐尸化为魔气吗”

荀景将手放在祁钰额头上触摸,祁钰拍掉他的手语气不悦道:

“可你现在是仙修”

“你杀人了?”

荀景听到这里当然猜到祁钰要做什么了。

“是有人要杀我”

祁钰目光锐利,冷声道。

“谁?”

荀景怒气渐增。

“你先跟我来”

祁钰领着荀景折回之前的小巷子里,本来青天白日就暗的长道里在傍晚时分更显幽深昏暗,晚春初夏的黄昏还是有些冷的,荀景察觉到祁钰微微颤抖的身体,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刚刚买的云丝披风披在祁钰身上为她系好系带,祁钰抬眼瞧了瞧荀景,半明半暗的精致容颜不像是真人。

“走吧”

祁钰继续前行,荀景身后浅笑。

死尸原地不动,看来还没有人发现,荀景上前观察。

“他后背”

“是我剥的,那片纹身是线索,你不要插手,修者不能插手凡尘”

祁钰在袍摆上撕下一块碎布捡起一旁长刀,荀景抓住祁钰手腕。

“你要碎尸?”

“不然呢?”祁钰还不想明明白白的暴露出来,事情的发展最好能在她自己的掌控之中。

“我来吧”

祁钰皱眉盯着荀景缓步退后。

霎时荀景周身黑烟遍布直到祁钰看不清他的身形,黑雾将除了祁钰以外的周围一切团团包裹,不到半刻,黑雾渐散,周围空空荡荡,就连刚刚还在的破竹篓竹竿都消失不见,地面上的血迹污秽,腐臭死尸化为乌有。

荀景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变。

“你入魔了?”

祁钰冷冷问道。

“我早就是魔,你不是知道吗”

荀景转身。

“可是这个位面”

“你觉得我脏吗?”

荀景瞬间逼近祁钰,幽暗的环境里祁钰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对面之人逐渐靠近的压迫气势。

“不脏,我没有职业歧视”

祁钰语气平静,她不是敷衍,人难道就干净。

荀景抬手轻抚祁钰脸庞,祁钰侧身,荀景的右手顿在半空。

“走吧,还有一人”

荀景带着祁钰飞身越过高墙到了一个内院。

“这儿好像是一个府宅后院”

祁钰向四周望去,院子很大,可没有灯火。

“的确,这是一个空府”

荀景拉着祁钰的右手绕着高墙缓缓而行。

“空府,无人居住?”

“对,而且没有尸体”

荀景答道。

“可我明明,他没死,他跑了!可箭矢上有毒”

祁钰自言自语。

“算了,暴露就暴露吧,殿试交卷那一刻起我已经在断崖边上了”

“小钰,你为何当时明目张胆地”

“那是老大允许的”

“你相信他”

“我,你什么意思”

祁钰皱眉望着荀景,斜阳已隐入地平线,傍晚的光亮只余一抹残辉。

“他来这个位面比我们都早,我甚至探不到他的修为”

祁钰垂目深思,她和老大的情谊。

“先回吧”

荀景走在祁钰身旁,宽大的披风盖在祁钰身上她不怕有人发现她衣服上的血渍,二人一同走在大街上,商贩们准备收摊陆续归家,店铺也陆续关门,唯有茶楼酒肆热闹如白日,笙歌渐起,欢声笑语。

红色灯笼挂在高高的木桩上风吹舞动,吹开了祁钰的袍摆,血液浸湿的长靴祁钰穿着很不舒服。

“对了,刚刚那个死尸的魂魄呢?”

“我没见”

荀景语气微微不悦,祁钰侧身驻足。

“这是我们六个人的任务,互相猜忌,何以成事”

祁钰微微仰首道,荀景不语,只拉着祁钰继续前行。

长街上人烟渐稀少,秦楼楚馆,歌舞升平,戏曲胡琴音缭乱纷扰,达官贵人们进进出出寻欢作乐,有了欲望就有交易,有了交易就有不公,有了不公就有欲望。

胡姬曼妙的身姿在高阁露台上扭动,长街上过往人群皆翘首而望,以求一睹芳泽,渐渐得游客纷沓而至,人群聚集一处,欢呼高喝。

“水潋滟!”

一男子翘首激动喝彩,露台上的女子蒙着面纱,娉婷袅袅身姿柔软如蛇,上半身着着露腰抹胸镂空贴身蓝色吊衣,女子向后下腰,纤纤素手仰首做出水中捞月的动作,顺势后翻,宽大的薄纱裙摆像倏然绽放的花瓣在空中划出一抹弧线。

拥挤的人群高声喝彩,熙熙攘攘,祁钰见穿不过拥挤的人群便也在一旁已经打烊关门的店铺檐下靠着木桩仰首观景。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祁钰环胸轻语,目光里满是欣赏赞叹,宽大的袍袖显得她羸弱不堪,全身唯有肩上的披风大小合身。

“好看吗?”荀景站在祁钰身后垂目望着祁钰。

“好看”

祁钰不假思索道。

“我舞剑也不差”

“嗯”

祁钰轻声点头,目光仍没有从翩然扭腰的美人身上移开,荀景却看到了敷衍。

“我跳舞也”

“只是如案板上的猪肉,待价而沽”

荀景哑然无言,祁钰的语声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人最可怕的一点就是麻木地活在别人目光打造的金丝笼里而始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且乐在其中,可是身不由己不是一时能改变的了的,而她也在忍耐”

祁钰目光落在翩翩起舞的少女身上,唇角挂着笑容,说到最后,小声低语。

“也许这是她想要的呢,这也是她的价值”

荀景目光没有从祁钰身上离开,他掖了掖祁钰身上的披风一角。

“价值是人定义的,是因为他们需求”

荀景挑起祁钰脸庞垂下的青丝放在指尖摩挲了一瞬而后挂在她耳后。

他又为何执迷不悟呢,也是因为…价值吗,面前之人给他的价值又是什么呢?

水潋滟一舞终了,台上半蹲行礼,小步退后离开,身影消失不见,随后出场的显然不比刚刚那惊鸿一舞,人群渐渐散去。

“走吧”

祁钰轻语,整理了一下衣袖,从台阶上缓步走下,荀景拉住祁钰左手,大步离开,祁钰险些跌倒。

“腿长了不起啊”

祁钰小声抱怨,荀景微微浅笑。

二人穿过长街小巷回到府宅,此时已是深夜,朗月高悬,府门紧闭落锁,祁钰侧首。

“钥匙”

祁钰朝荀景伸手,荀景抬手一挥,府门大开,祁钰先一步入内,径直去往后院打水,荀景跟在身后。

“我来吧”

荀景欲抬手施术,祁钰起身拦住他。

“哎,修者不与凡间事”

祁钰转身将木桶放入井下,而后转动摇柄,祁钰打了三桶水倒入厨房大锅内,厨房的家具柴垛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风箱,根本用不上吹火筒。

祁钰先用火折子点燃麦秸放入灶洞,其后再将木柴放入其中,借点燃的麦秸引燃木柴,祁钰拉响风箱顿时火势变大,祁钰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情愉悦,用了十几年的灶台怎么会忘。

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在静夜里尤为响亮,荀景目睹了祁钰娴熟烧水的全过程,这是他所不知道的关于祁钰的七十年光阴。

“好玩吧,有时候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反而无趣”祁钰单手撑起脑袋时不时往灶洞里增添柴火。

“可它并不廉价”

荀景站在祁钰身后负手垂眸,她是想要刺激吗?

“对,不廉价,它是最宝贵的”

祁钰轻声细语,她没有再捏着嗓子了,故意发出浑厚男音很伤声带。

“你都知道,都明白,都理解,只是”

荀景深吸一口气,他控制不住急躁的心绪,他现在不只是他。

“只是居高临下,不愿涉足”

祁钰极平静的语气让他烦躁不已,他极力压住,她为什么那么平静,那么高高在上。

“有时候我就在想没有灵根的凡人真不能成仙吗?神仙真得也可以有爱恨纠纷吗?还是说我们存在的那个位面本就是假的”

“成仙怎么会不灭人欲,那与凡人毫无差别,成仙又怎么会讲求与生俱来的灵根,天地之灵万物化形,在我看来是没有区别的”

祁钰将一段剁好的木柴放入灶洞,噼啪作响的火柴燃烧声在静夜里显出温馨之感。

“你认为神仙不该谈感情?”

荀景移步到祁钰身旁。

“不是”

荀景松了一口气。

“是欲望”

“是对肉体凡身的欲望,对山珍海味的欲望,对家财万贯的欲望,对名扬万里的欲望,无欲则无求,无求则无争,无争则无恨,无恨则大同”

蒸汽掀起锅盖,热浪从里袭出,祁钰停下往灶洞里添柴火的动作,起身将热水用葫芦瓢舀进木桶内,荀景在一旁呆若木鸡,此刻他极度挣扎,体内的灵魂翻江倒海。

祁钰提了两桶热水一桶冷水没有发现荀景的异样,直到折返准备放回木桶时她才发现表情挣扎的荀景有点不对劲。

祁钰上前仔细瞧了瞧,却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难道她眼花了。

“你的欲望是什么”

荀景盯着祁钰轻道。

“我是人又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吃喝玩乐啊”

祁钰觉得此刻的荀景有点古怪,她撇了撇嘴。

“早点睡”

祁钰说完转身出了厨房,荀景原地不动,攥紧双拳,双目成恨。

“闭嘴!”

荀景自言自语怒斥。

寝室内,雾气缭绕,祁钰褪去沾血的衣物鞋袜,踏进浴桶内,热烫的清水逐渐没过修长白皙的双腿,如玉的肌肤闪闪亮泽,荀景这些年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谁能想到数年前浴桶里的冰肌美人曾是个村姑。

祁钰靠坐在浴桶一边,双臂搭在浴桶边缘,闭眼享受热烫带来的舒适感。

待水温凉下后祁钰披上浴巾,说是浴巾也不过就是一大片破布,她现在还什么都没购置。

霎时,突如其来一阵凉风裹挟着她出了房屋,祁钰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便感觉被困在一个人的怀抱里,黑色的斗篷蒙住了她的脸,但她知道是谁。

“荀景,你做什么,犯病了就去吃药”

祁钰破口大骂,挣扎欲出。

“nono,我可不是他,祁小姐你忘了我吗”

祁钰大惊失色,顿时心凉了半截。

“你是,齐斟?”

祁钰颤抖蹦出这几个字。

“可你不是,你明明和荀景是一个人”

“不对,祁小姐,他是他,我是我,他本不该存在的”

齐斟将食指放在祁钰唇上,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神魂强大果然也不是好事”

祁钰深深叹气。

“你带我去哪”

祁钰生无可恋道。

“吃喝玩乐啊”

“去你大爷的吃喝玩乐,我要睡觉”

祁钰怒踹了一下齐斟,可那个力道就像挠痒痒。

“就是睡觉啊”

齐斟揭开蒙着祁钰脑袋的黑色斗篷,祁钰环顾四周,看清楚了周遭,他们在一片瓦顶上,两侧坡度很陡,祁钰颤颤巍巍。

“你有”

“你看”

齐斟双手扶稳祁钰的脑袋,让她直视对面花坊里的一举一动。

花坊灯明璀璨,凉亭莲池,欢声笑语,歌舞宴春,一群达官显贵围着石桌而坐,各个怀里抱着娇软美人,身上的薄纱裙服半遮半掩,其内的娇躯若隐若现,男女欢逗调情,春意浓浓。

石桌上摆放着花果酒水,炙肉佳肴,凉亭外的露台上一群舞姬翩翩起舞,扭动身姿,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有什么好看的”

祁钰驳斥道,寒窗苦读数载,金榜题名后就只为如此,还是说她高估了人性,人是衣冠禽兽,只是她看不到而已。

“食色性也,是没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齐斟揽着祁钰飞身去了另一片瓦顶,他揭开屋顶瓦片,祁钰抬手制止。

“你干嘛,看活春宫”

祁钰能明显听到屋内的调情笑语声。

“是啊”荀景另一只手轻轻掀开瓦片,顿时底下场景一览无余。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怀里坐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美人,身后还有一个半披薄纱的美人为其捶肩。

“你很下作诶,自己去看吧”

祁钰挣扎起身欲走,刚下过雨的瓦顶太滑,祁钰顿时从屋顶滑下,她惊呼出声,齐斟适时揽住祁钰的腰。

“什么人!”

屋内的男人听到动静怒呵道,他起身披好衣物准备出屋,齐斟揽住祁钰飞身消失不见,静夜朗月暗蓬飞。

状元府内,祁钰寝室,烛火摇曳,暗光朦胧。

祁钰端坐在床沿,齐斟坐在她身旁。

“你做什么,你不会精神分裂了吧,别装了”

祁钰起身仔细打量齐斟。

“我也不是神仙,我是魔”

齐斟抬眼注视着祁钰,目光灼热,祁钰抓住浴袍领口迅速后退数步。

“我不管你是什么,请你出去”

祁钰此刻是真的生气了,虽然荀景对她的确很好很好。

“嗯,好,祁小姐~”

齐斟起身逼近祁钰,祁钰大骇躲避不及,只感觉额上落下一吻,而后四周悄无声息。

祁钰睁眼环顾,没有任何人影,她大松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近床榻,倒头便睡。

次日清晨,祁钰刷牙洗脸穿好朝服后径直去了前院,她打算在外面用饭。

“小钰”

内院一道男声叫住了长廊上急匆匆赶步的祁钰。

祁钰侧身回望,后院一处圆桌上摆放了两道热菜,热气蒸腾,桌旁站着身着围裙的艳美男子,正笑容满面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祁钰微微蹙了下眉。

“齐,荀景?”

荀景表情僵硬一瞬,昨晚的事情他怎会不知,被迫旁观的滋味真得很不好受,好在那个瘟神现在已经不见了。

“小钰,饿了吧,昨晚你就没吃”

荀景解下围裙挂在一旁树枝上,走近祁钰拉着她到石桌旁坐下。

祁钰目光始终没从荀景脸上移开,到底有什么区别,难道昨晚他说得是真的,可是怎么可能。

“你不解释解释吗?”祁钰盯着荀景的眼睛问道。

坐在祁钰一旁的荀景攥紧右拳,目光落在虚空。

“就是他说得那样,他是心魔,有了意识”

荀景怒气渐增。

“他不会害人吧”

“不会,他的执念不是杀人”

荀景缓声,在祁钰身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感。

“那随他去吧”

祁钰将小碗推给荀景向里面夹了几道菜。

“吃吧,我再取一只碗”

“你坐着,我去”

荀景拉住祁钰手腕,起身让祁钰坐下,而后转身去了厨房。

荀景的做菜手艺真得很好,晚春雨后的清晨朝露潮湿,轻风微凛,热菜下肚,顿时暖了全身。

“你不会有事吧”

祁钰放下双筷问道。

“不会,这世间还没有人能伤我”

荀景表面漫不经心答道,微微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

“否则怎样”

荀景侧首抬眼撑起下巴含情脉脉盯着祁钰。

“否则精神病可不好治”

祁钰说完后转身离去,荀景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出神。

“精神病吗?他又何尝不是我”

荀景自言自语。

乾元殿上,祁钰席地坐在最末尾,一旁便是昨日才见过的顾呈,她向其拱手一礼。

皇帝靠坐在蟠龙金座上看着底下一个接一个侃侃而谈的大臣。

大臣们所奏之事皆是寻常琐事,比如昨日哪家丢了牛官府查案不及时以至两家闹至吏部,又比如昨日四境诸省无旱无灾,还比如赈灾一事安抚司赈灾粮准备的如何,转运使何时出发,这是祁钰该关心的事情,她持笏板一一记下。

眼看皇帝渐渐半合双眼,大臣奏报完毕后,陈忠夹着声音长呼。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奏”

大殿上两排众臣朝殿末看去,祁钰不慌不忙。

“言”

皇帝平静之音带着不怒自威。

祁钰沉稳开口:

“启禀陛下,靖县涝灾以至流民无食”

“校书郎所言从何而来,据我所知,靖县上报似无此事”

先前禀报过政事的朝臣说道,一地之长,无灾假报者多,还未见过有灾不报的。

“十五流民已至京都,讨食三日”

祁钰不慌不忙答道。

“刘犇,差人去查”

皇帝朗朗之音回响大殿。

“是,陛下”

略靠前方席坐的刘犇拱手低头礼拜。

退朝后,朝臣们陆续出殿,祁钰随在最末,和顾呈一同跨步走出殿门。

“祁兄为民敢言,在下佩服”

顾呈轻声缓语在祁钰耳边说道。

“第一个发现流民的可不是你”

顾呈又在祁钰耳边悄声道,祁钰抬眼看了顾呈一瞬。

“做好份内之事,我懂”

祁钰平视眼前一片广阔高台,京都布局一目了然。

“顾大人昨日淋雨无事吧”

祁钰侧身转首,顾呈温柔一笑,笑容和煦。

“无事,今日祁兄该取你的白马了”

“嗯,今日是个晴天”

祁钰微微点头,转身继续前行。

青云碧天,朗日高挂,绦绦翠柳随风动,柔风拂面,昨日雨痕已不见踪迹,远处的长空一排排大雁呈人字形飞行而过,长长的石阶中央盘龙御道在艳阳下反射点点荧光。

二人同下石阶,石阶很长,但坡度也缓,遂上下朝的途中唯石阶难度,这条路走多了会腻烦。

“祁兄为官之最欲官拜几品?”

顾呈此话来得突然,祁钰感觉莫名其妙。

“顾大人此言何意”

“朝中肱骨,为君父分忧,读书不正是为此吗?”

顾呈凝视远山,手持笏板缓步下阶。

“鄙人浅薄,良妻美妾足矣”

顾呈闻言轻笑一声,渐渐笑得合不拢嘴。

“顾大人缘何发笑”

顾呈深吸一口气压住上扬的嘴角,驻足仔细观察祁钰。

“金銮殿上振聋发聩之语言犹在耳,是祁兄在说笑”

祁钰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若是言语有隙,为何皇帝不处置他,既然皇帝没处置她,就代表她所言并非欺君死罪,可此人两次欲要刨根究底是为何故。

“标新立异竟叫顾大人怀记至此”

祁钰皮笑肉不笑,抬脚继续下行,顾呈被噎了一句无言相接,不再下问。

临近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得热,晚春近夏的微热气候即便是雨后初阳也不容小觑,没走多久祁钰便感觉周身出了一层薄汗,她忍着不舒服走过长长的石阶,一旁的顾呈自她刚刚一语后便一言不发,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有何不对,祁钰用余光瞧了瞧顾呈,不见其喜怒。

“顾大人欲官拜几品呐”

祁钰反问顾呈。

顾呈侧首盯着祁钰若有所思片刻,而后和煦笑道:

“当然是同祁兄一样啊”

正此说着,二人已近坤午门处,各自所乘工具不同,祁钰今日特地起早步行上朝,顾呈坐着顾府马车前来,遂为分道扬镳之处,祁钰侧身面对顾呈拱手一礼。

“在下告辞,顾大人慢走”

祁钰起身双手持着笏板端立,顾呈拱手回以一礼。

“祁兄回见”

顾呈起身不由得目光落在祁钰身上,那目光很是复杂,祁钰看不懂,这不是第一次了,正当祁钰开口欲问时,顾呈已转身离去,祁钰原地陷入深思半晌却仍得不出一个所以然。

皇宫马厩本是御用,考虑到朝臣往来朝拜不易,此项规矩已然废除,盛世昌平数百年,亦无内乱外侵,天朝上都的防守在祁钰看来还是有点松懈的。

白马青衣,潇洒俊逸,祁钰拉着马缰绳坐在马背上在大街上缓行,两侧居住区府宅内袅袅炊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饭菜清香,街边小摊上摆出各色食物,水饺热菜,凉面蒸饭,甜汤肉包,糕点小炒,种类丰富,应有尽有,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京都的大街小巷上总是热闹非凡的,祁钰好像没有发现淡季的存在。

祁钰回到府宅已是午时一刻,皇帝赐的府邸虽然不大,但两个人住的确显得空荡荡的,祁钰将马拴在马厩,手里提着纸袋包装好的一笼肉包向内院走去。

“小钰,你回来了”

祁钰刚出了前厅走在长廊上便听内院一声呼唤,祁钰抬眼望去,视线透过翠松绿林落在桃花树旁的荀景身上。

荀景一袭红色长袍束腰,半头青丝披肩,剩下的黑发用一根碧玉簪随意固定,几缕细碎的刘海松松散散垂在鬓边,黛青色的峨眉下是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朱唇不点而红,秀刻的下颌轮廓流畅,五官如精雕细琢的瓷玉,微开的领口若隐若现的琵琶骨透露出一抹绝艳风情,祁钰有一瞬间被惊艳到了,目光久久不能移开,若说打扮还是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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