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皇上日常起居的地方，那么自然都是富丽堂皇、大气肃穆的，落落并没有四处打量，头也一直是低垂的，只看自己脚面的那一部分。

只是在跨过门槛的时候，才迅速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的中年男子，明黄龙袍，金玉皇冠，微白面孔，深沉眼神，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这么迅速一打量，落落便在心底定下了与这便宜爹说话的调调，像这种心思深沉，善用权谋又不喜别人用谋的人，说话最忌讳的就是言辞闪烁，语意不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才能放松他对别人的防备之心。

落落脚步不停，上前去在离皇上五步之外的地方，跪了下来，声音里带了几丝鼻音，“落落见过父皇，愿父皇身体安康，福寿绵长！”说罢真心实意地叩了下去，这一拜就当是替这具身子的本尊拜谢父母生养之恩吧。

果然，那盘坐在炕上的皇帝暗沉的脸色微微有些动容，声音却依旧低沉，“起来吧，叫朕好好瞧瞧你，这么多年了”

落落依言站了起来，抬起了头，视线平视了过去，对上皇上那探寻审慎的眼神，丝毫没有躲避，没有闪烁，只是恰到好处地汪了一汪泪水，要掉未掉，满满地含在眼眶里，使落落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弱和真诚。

皇上霎那间有了一丝愣怔，似乎是在多年之前的什么时候，什么人也是这样一副表情看着过自己，那样的眼神，他在自己的妻子皇后身上看不到，在自己的宠妃华贵妃那里也看不到，在后宫任何一个对自己有所求有所图的女子身上都看不到。只可惜，那样一双眼，那样一张面孔很快就消逝在了繁琐的政务和复杂的宫闱关系中。

“父皇”落落看出了皇帝的走神，轻声唤道，皇上回过神来，脸色又更加缓和了几分，点头示意落落坐在炕前摆着的椅子上。

落落乖巧地坐了下来，李公公便带着宫女太监给落落上了茶之后都退了出去，就只剩下这父女二人了。

皇上也端起手边的茶碗，微微啜了一口，这才说道，“你还记得自己的娘亲吗？”

落落声音里多了一丝悲凉，“记不得了落落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人同我说起过娘亲”

看着落落的神情，皇上的脸上也带出了一丝温情，“你娘亲，她是个温婉的女子。”说了这一句，皇上顿了半天，落落也不急，就这么带着一丝迷惑一丝惘然的样子看着皇上。

皇上大概是觉得对那个女子也无话可说了吧，只想得出“温婉”这个词，“这些年父皇没顾得上你，你怨父皇吗？”

落落非常无语，这皇上和皇后不愧为夫妻俩，连问话都是这么心存打探，如初一辙的，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怨恨吗？傻子也知道，不能当着帝后的面说起怨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