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宏,这位在河边做摆渡生意的船夫,是何希言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
每当他坐船渡河去对岸,许宏总是笑脸相迎,船板擦得干干净净,仿佛那不仅仅是船板,而是他对何希言的尊敬。
许宏常在船上与何希言闲聊,偶尔透露出自己年轻时曾在书院读过一段时间书,只是后来家境贫寒,不得不辍学回家,接过父亲的摆渡生意。
每当谈及此事,许宏目光中总是流露出一丝遗憾与无奈。
两个月前,许宏拉着许元康走进书院时,脸上写满了骄傲与期盼。
那一日,他紧握着何希言的手,言语间满是感激与殷切的希望。不断重复着:“这孩子从小不听话,希望先生你能多多管教。”
二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许宏特意带着一篮咸鱼前来探望亲子。
许宏脸上挂满了羞涩,相比其他人动辄带些肉食、书籍,咸鱼显然有些拿不出手。
“我听说元康即将要测试灵窍,特地带了些东西给他补补身体。”
他的语气非常坚定,“元康有先生教导,将来一定能有大出息!”
如今,这个曾满怀希望的父亲,竟成为了天地不容的孽物。
何希言感到太阳穴微微刺痛,面对这样一位故人的残魂,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怒。
他默念法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逐渐沉凝。
房间里面的温度陡然上升,一瞬间连那些腥臊的水迹都逐渐蒸发了。
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迅速调整心神,在学堂里面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偶人。
这本来是给学生们演示咒法的道具,由槐树枝编制而成。槐树是阴木,可以聚阴。
他将木偶轻轻放在许元康的头顶,指尖飞出一缕火星,直入许元康口中。这火星乃纯阳法力所化,专克阴邪。
就像是油锅里面丢了一滴水,在纯阳法力的逼迫下,许元康身上竟然冒出了白烟,不一会附身的水鬼开始本能地向木偶躲避。
许元康的身体猛然剧烈颤抖,原本模糊的人形污水开始向木偶汇聚。
片刻之后,地上的污水消失不见,木偶上闪烁了一道幽光,最终恢复了平静。
何希言掏出三张灵旗,钉在桌上,以红线将灵旗相连,形成一个三角形。
将木偶放在三角的正中央,一座小型的拘魂牢狱便形成了。
浓浓的黑气从人偶上冒了出来,宛如无形的幽灵,飘荡在空气中。
然而,刚一碰到那根红线,黑气便像受到了惊吓般迅速缩回,显得分外乖巧。
“没出事吧,希言,我看你布的旗子都在摇晃,担心你这边出事了。”
一位老头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老者身材瘦削,满头白发如雪,还握着一把桃木剑。
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看到桌子上的人偶和昏迷不醒的许元康。
老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浑身颤抖着,一边挡在许元康面前,一边用剑指向人偶。
“这是何物,竟有如此大的怨气。”
“水鬼而已,伤不到他的,何况已经被我封印起来了。”何希言镇定地说道。
“对了山长,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老头是应德书院的院长朱常清,除了讲学还兼领院务。
不过按照虞国的习惯,一般称之为书院之主为山长。
朱常清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显得有些犹豫。
“我老人家经不起吓,你还是先告诉我好消息吧。”
“许元康的天赋恐怕远超你想象,不仅身怀灵窍,而且体质可能还有些特殊。”
朱常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地说:“我就知道这孩子是好样的!”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似乎连那柄桃木剑也因他的兴奋而颤动。
“别太激动,”何希言语气变得严肃,“许元康的父亲许宏死了,而且肯定是枉死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不知怎么把许宏所化的水鬼招来了。若不解决此事,若是给这孩子留下心魔的话,并不利于他将来修行。”
这番话语如同一盆冷水,瞬间将老头的兴奋浇灭。
朱常清的表情由喜转忧,满脸愁苦,“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让我去县里走动走动,打听打听。”
何希言摇了摇头:“算了吧,你还是帮我讲几天课,这件事我来调查就好。”
“既然你要请假,这次一定要在请假簿上记清楚日期,这是规矩。”
何希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书院就我们两个人了,有必要搞这些规矩吗。唉唉,你别瞪我了,我老实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