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思齐十五年九月初十寅时
人若是知道自己仅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他会如何反应?
立刻做出改变,去做自己一辈子未曾做过的事?
或是一如既往,安安静静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前者代表“渴望”的人生观,寻求多彩多姿。
后者代表“知足”的人生观,寻求简单朴素。
你会如何做呢?
善纯肯定会选择:去做自己一辈子未曾做过的事。
所以,她现在不仅感到哀伤,更是满腔怒火;因为金珍还有很多事没尝试过,但老天就这样没收了她的机会。
玉翠呢?
玉翠是否会选择:让自己安安静静地、仍然不争不抢,一如既往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此时的她,心里没有愤怒,并未怨老天给金珍的时间太少。
她只是希望金珍不要碍到他人,占了别人的便宜,即使是临终前,也理当如此。
所以,当二人在肉坊,检查完金珍的伤口,玉翠将金珍伤口处的衣服用力撕开,撕成一片一片地,并递给了善纯时……
在那一瞬间,善纯曾以为玉翠是要把金珍绑起来。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玉翠会认为:
“金珍这样见人就咬,会伤人的。”
金珍总是说姑姑交代:任何事不可能永远一碗水端平,恰如其分。
总是有人要多付出一些,有人则因此多得了一些。
“总是有人要吃亏的,对不对?”
金珍经常这么问善纯:
“那为甚么不是妳?又凭甚么不是妳?”
况且自己中毒了,见人就咬,把自己绑起来,也不算是吃亏,对吧?
伤人最终也必会遭反噬而伤了自己,大家都不会有好处。
当玉翠将撕下的布条交给自己时,善纯真的以为玉翠会说:
“若是不把金珍绑住,这样她最终也会伤到自己的。”
善纯接过了布条,红了眼眶,内心汹涌澎湃,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她在心里不平地想着:
“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为何还要顾虑别人,难为自己?”
善纯忍无可忍,她愤恨且不甘地认为:
就算金珍姐真的咬伤他人,也就咬伤了,那又如何?
我不好过,大家谁也别想好过,这不是天公地道吗?
为甚么我就要绑着?忍着?凭甚么?
人若伤我,我必伤人,这是善纯的生存哲学。
所以,她接过布条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是要做甚么?”
若是玉翠要把金珍绑起来,她绝不同意。
她无法接受,人都已经半截入土了,为何还要委屈自己,把自己绑起来?关心甚么伤人伤己的问题?
善纯准备随时把这些布条丢掉。
不料,玉翠却是低下头去,用自己的嘴吸吮金珍的伤口。
善纯一下溃了堤,泪流满面,但脸上却难得露出了笑容。
她的内心就像开了一道口子,所有的愤恨不平,一下全都得到了宣泄。
自己在生甚么气呢?金珍不是还有救吗?
自己在不平甚么?不是还有法子未曾尝试吗?
自从金珍出事,善纯与玉翠虽一直是同心协力,未曾有过龃龉。
不过,二人之间却很难称得上融洽。
善纯从未称呼玉翠一声“姑姑”或是“姊”之类的昵称,甚至是连“您”之类的尊称也没有。
玉翠为人低调,虽未表现出任何不满,但却也无任何的热络之意。
二人原本就互动不多,也无太大意愿想去认识对方,纯粹就因为金珍的缘故,二人方才有一丝淡薄如纸的联系。
不过,就在此刻,善纯却想说:
“玉翠姊,谢谢您!”
善纯红着眼眶,千言万语像卡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
她低下了头,看着金珍发黑的伤口,决定有样学样,先把金珍体内的毒吸出,其他的以后再说。
于是,她们就用这宫中曾教导过的解毒法子,准备拚尽全力,也要将金珍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就在二人聚精会神地救人之际……
原本已摆脱的那群禁卫军,不知如何又追到了肉坊?
他们怎会如此阴魂不散、分不清楚轻重呢?
善纯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激动了起来,怎么就是有这么多不长眼的人呢?
她正待起身骂人……
“你们禁卫军都脑袋渗水了吗?”
“你们不觉得尚膳司今天的人少得奇怪吗?”
“皇上今天要办寿宴,你们禁卫军应该也是全部出动,忙得团团转了吧?那你们就不觉得尚膳司怎么好像一点油烟都没有,平静地太过异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