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些不舍:“但是苦了妳了。嫁给我,妳真觉得幸福吗?”
太子妃露出难得的笑容说:“能嫁给殿下,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殿下还记得我们的新婚之夜吗?你被父皇罚跪在干允宫整整一夜,我也坐在床上足足等了一夜……”
二人回忆起从前,均感难能可贵。一个说得历历在目,一个听得兴趣盎然,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太子妃脸上洋溢着幸福,她继续说:“但当时我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非常着急;从那时起,我就很确定:我需要殿下的时候,殿下未必能在我身边,但殿下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要能在殿下身边,这对我来说,就是幸福。”
太子妃将自婚后即想说但却未说出口的话。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虽然有些害臊,但却是肺腑之言,旁人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反正自己的幸福就是能陪太子在天堂路上勇往直前。
景玉就曾问过自己:“除了太子的理想,太子妃自己的理想呢?太子妃自己想做甚么?”
太子妃听到景玉这么问,惊讶得合不拢嘴来,她说:“我跟太子结为夫妻,二人就合为一体,怎会有太子想做跟自己想做之分呢?”
太子当然不知道这些过程,他只是第一次听太子妃提起当年新婚之夜的事,从不知道她竟对自己支持至斯,跟她相比,自己实在远远不及,他惭愧地说:
“很多时候,我都没能把你们母子摆在第一位,我其实一直很自责。”
没想到太子妃立刻接着说,彷佛这些话均已想过千遍万遍,她说:
“这样才对啊!殿下这是在学着要当一国之君呢!家人在天下苍生面前,根本就微不足道。”
这可能是太子夫妇成婚八年多以来,聊得最深入的一次。太子妃其实早已很清楚太子的心之所欲,他在乎甚么?不齿甚么?全都了然于胸;但反过来,这却是太子第一次来到太子妃的内心世界,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掌握到太子妃在乎甚么?不喜甚么?太子妃的心彷佛触手可及,太子充满了震撼。
原来自己从未认识过若儿。
如果不是今天遇刺,情况危急,夫妻二人必须尽快找出应对之道,恐也无法聊得如此深入。太子从不知太子妃喜欢自己甚么?看上自己哪里?觉得自己有甚么优点?如今听完太子妃一席话,不禁心头狂喜,感觉有些飘飘然。
不过,很快地,太子又回到现实,他忧心地问:
“我若失去太子之位,妳会害怕吗?”
太子妃一心想协助自己,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但若事与愿违呢?自己若失去太子之位,甚至可能连累太子妃母子,就像今天一样,太子妃想过吗?还愿意一直支持自己吗?
没想到太子妃依然毫不犹豫地回答,彷佛已想过千遍万遍,她说:
“一点都不害怕。我知道:殿下是求仁得仁,又有何惧?殿下去哪?我就去那!”
太子一把抱住太子妃,吓了太子妃一跳,他紧紧搂住太子妃,感觉如释重负地说:“有妳这句话就够了!”
太子天天跟父皇斗、跟兄弟斗、跟群臣斗,就是希望唤醒大家,莫忘太祖皇帝的遗训,一切均需以民为重,哪怕因此失去众望,丢了太子之位,亦在所不惜。
如今听闻太子妃愿跟自己赴汤蹈火,水里去、火里来,不会有任何迟疑,自己虽感如释重负,但也不能对太子妃母子的安危,完全置之不理,于是他说:
“今天有许多事,都非常凶险,偏偏又有人要对你们母子不利。”
太子迟疑了一会,嗫嚅地说:“我想请他来保护妳们母子,妳看……”
太子本想请情敌来帮忙照顾自己老婆和孩子,他也一直犹豫着,这样合适吗?应该吗?是男子汉所为吗?是将来可能君临天下的东宫所当为吗?
太子一直被此问题困扰,但自己若要处理难民等问题,实在分身乏术,因此想跟太子妃商量,事急从权,这或许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料太子妃未等自己把话说完,即坚决地说:“万万不可!”
太子妃认真地看着太子说:“殿下如此做,将会被天下臣民耻笑,臣妾绝无法接受。”
太子尝试想解释:“大家会体谅我的,若非我已走投无路……”
太子妃再度打断太子的话:“殿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您已无路可走。”
太子妃整理了一下太子的衣襟,让它看起来又直又挺。
太子妃说:“殿下永远都是胸有成竹,进可攻,退可守的样子。”
太子妃又再轻轻抚平太子衣襟上的皱痕,然后看了看,才满意地说:“即使要牺牲我跟隽哥的命,也必须将殿下王者的形象维持下去。”
太子有时真的怀疑,若非自己横插一脚,太子妃跟黑衣人是否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二人身上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完全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照亮所爱之人。
自己是否根本就配不上太子妃?黑衣人才受得起太子妃的爱?
太子正在心神紊乱之际,突闻门外传来隽哥的声音:“启禀父王,忠诚伯府千金到。”
太子一怔,见太子妃正深情地看着自己,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太子心想:看来若儿心意已决,自己必须再想其他办法。于是,他牵起太子妃的手,二人一起端坐到床前,然后他朗声说:
“快快请进。”
只见殿门被人推开并发出嘎……的一声长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