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皇上下旨,跟以往解禁有很大不同。这次不仅仅只是允许殿下可以参与朝政,还特别嘱咐要殿下代表皇上主持朝政。”
怀忠一方面为太子感到开心,一方面又深知皇上天威难测,此举究竟是对太子有利、或是不利?恐还需要深思,所以说话有点含蓄,不敢太张扬。他接着说:
“殿下不只是地位恢复了,且地位还比以前大大提升。”
“奇怪!昨晚给父皇暖寿的家宴上,父皇完全未提及此事,怎会突然有如此转变?”太子回想昨夜情景。
“确实奇怪!中枢院三位大人昨夜之后也同时不见踪影。”怀忠也有所怀疑。
“昨夜干允宫高公公传完皇上旨意后,奴才立即去找首辅大人,想探询殿下今天有甚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谁知府里人说首辅大人自昨晚进宫面圣后,即未曾再回来;然后,左中枢大人昨夜本应留守中枢院,结果也是深夜至干允宫见驾后,即未曾出现;再寻右中枢大人,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
“三位大人都是进干允宫之后,即未曾再出来。”怀忠就是因此担心此番太子复出,背后怕没有那么单纯。
“父皇他们又在盘算甚么?让中枢院唱空城计?未免太过儿戏?”太子显然有些焦急、不解跟不满,以致连皇上都敢批评。
需知中枢院顾名思义乃我朝的权力中枢,上承皇上旨意,下达六部、五寺、三司。由首辅大人居首,左右二位中枢大人居次,一起统领文武百官。此时中枢院三位领导一起不见踪影,等同所有政务全部停摆,实为我朝百余年来前所未见。
不过,张怀忠此时更关心的是太子个人的得失。他担心地看着太子说:
“首辅大人之前一再交代,这次殿下若能解禁,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殿下务必要顺天应人,莫再任性而为。”
看着怀忠满怀忧虑的眼神,太子有些不舍,轻轻拍了拍张怀忠的肩膀以示安慰。
太子平静地说:“你看你,又想偏了!依照太祖皇太爷爷的遗训,我们朱家的人,心中只能有百姓,不能有自己。既然没有自己,又何来的这是不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每次都当成最后一次拼命干就对了!”
太子说完话后,又把头埋进擦脸毛巾中,他喜欢毛巾的味道,总是能让他感觉精神一振,思路又清晰起来。
太子忆起约莫一个月前,首辅大人曾获皇上恩准,进到长和宫探视自己。
当时,首辅大人曾跟自己谈到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
当时首辅大人问:“今年是殿下受封太子的第几年了?”
自己答:“第十五年。”
首辅大人又问:“殿下可知历朝历代,太子受封超过十五年,最后还能顺利登基的有几人?”首辅大人声音十分严峻地续道:“受封只要超过十二年,自古以来总计有五位,最后下场全部都是被废。”
自己只能答:“但求无愧于心。”
首辅大人依然不肯放过自己,冷笑一声问:“殿下可知太子之位若被夺,之后的下场会是如何?”首辅大人似已气急,不仅是声音,连身躯都不禁微微颤抖。
“包括妻儿在内,尽数被赐死。”首辅大人嘴角抽搐着说。
“老臣的女儿嫁与殿下为妻,自是毫无怨言,但皇长孙无辜啊!”说及此处,首辅大人再也忍不住眼眶泛红、老泪纵横。
“殿下以为皇上现在在顾虑甚么?不就是舍不得那一丝皇家血脉吗?”首辅大人两手一摊,满脸哀戚,道尽自古最难帝王家,说是无情,却是情已到最浓处。
当时自己虽答得坚决:“我自当会竭尽全力保护妻儿周全。”
但太子也清楚,自己实已陷入一个两难的局面。
若想护妻儿周全,自己就必须做出改变,一切以权力斗争为考虑;若还是坚持自我,不计个人毁誉,一心只以天下苍生为念,就可能连累妻儿陪自己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首辅大人当时似乎也累了,语气和缓不少:“殿下好自为之!这次若能蒙圣上开恩,解除不得参赞政务的禁令,恐怕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殿下务必要顺天应人。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妻儿着想。”
太子明白自己的处境,其实并无太多的选择,除非自己能做出改变,跟多数的王公大臣妥协,以他们习惯的方式处理朝政,这是最安全的一条路,否则就可能拉着妻儿走上一条万劫不复之路。
不过,太子还是坚信,自己目前处境再艰难,也比不上太祖皇帝当年斩白蛇起义,从一无所有至裂土封侯、再至一统江山来得艰难。只要凡事把老百姓摆在第一位,就绝对错不了。这是太祖皇帝创建我朝时留下的训诫,也是太子深信不疑的教条。只要恪遵祖训,凡事以天下苍生为念,自然就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于是,太子再次向首辅大人强调:
“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出负责任的选择。”
太子自回忆中省思了自己的处境,明白了自己的两难,以及必须做出的选择。
他褪下脸上毛巾,展现出无比坚定的信心,不论前方还有多少险阻?他一定能让百姓过上像天堂般的日子,更能保自己妻儿幸福安康。
他决定不管父皇还有三位大人为甚么同时不见?到底在盘算甚么?还有多少人打算藉此兴甚么风?做甚么浪?一切以黎民百姓为重,就决错不了。于是,他转头问怀忠:
“今天都有哪些事须要我出面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