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蛇村,老张的脾气是众人皆知的。他就像一座沉稳的大山,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只要他有所行动,那必定是关乎村子生死存亡的大事。这不,没到紧急得火烧眉毛的情况,他是不会把全村人召集到村委会大厅开会的。
自村委会建成以来,总共也就召集过三次。第一次,是为了大力发展水蛇养殖业。那时的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振奋人心的气息。老张站在讲台上,眼神坚定而炽热,他挥舞着手臂,滔滔不绝地给大家伙儿讲述着发展水蛇养殖的前景,试图鼓舞村民的士气,为大家描绘出一幅美好的未来画卷。那次会议,足足持续了将近半天,老张那充满激情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下敲打着村民们的心,在他们心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第二次,便是那令人痛心疾首的十几年前,村里的壮汉们进入后山森林后,竟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那一天,大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老张站在台上,面色阴沉,眼神中满是悲痛和自责,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又不知该如何向村民们解释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最后一次,是前两年村里遭遇严重旱情的时候。那旱情就像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整个村子吞噬。庄稼枯黄,土地干裂,全村的收成岌岌可危。在那关乎整个村子生死的时刻,老张再次把大家召集到了这里。
而自从旱情之后,日子虽偶有波澜,但都无需兴师动众地召开全村大会,一般都是村委会委员们聚在一起,谈论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像平静湖面偶尔泛起的微小涟漪。
此时,村委会大厅里一片寂静,村民们都静静地坐着,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站在台上一言不发的老张。那目光中,有疑惑、有担忧,更多的是对老张无条件的信任。
“村长有什么事情您说,只要是我倔驴子能做到的,您一句话的事情,即使我做不到,我也会赴汤蹈火。”坐在大厅里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大男孩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他就是倔驴子,那宽厚的肩膀和粗壮的手臂,彰显着他的力量。他的眼睛明亮而坚定,眼神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忠诚。倔驴子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是他那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在岁月的艰辛中,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老张一直对他们家照顾有加,每年的扶贫补贴都会优先考虑他们家。而倔驴子也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打小只要村长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总是第一个赶到,那身影就像一阵及时雨,给老张带来了无数次的温暖。如今,他见村长站在台上,眉头紧锁,像是被一团愁云笼罩,一声不吭,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便带头打破了屋里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老张在台上缓缓地来回踱步,他的脚步沉重而迟缓,每一步都像是在叩问着过去的岁月。他的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悔恨、有无奈。最后,他在讲台中央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眼睛像探照灯一般环视四周,那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能看穿每个人的内心。
“乡亲们,还记得十几年前,我把大伙儿都召集在这个大厅里面,是为了村里的亲人们在后山禁区身亡的事。”老张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痛苦。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发红的双眼中泪水在打转,那泪水仿佛是压抑了多年的情感,随时都会决堤。“我一直很内疚,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们啊,我真后悔阻止大家立刻上山去搜寻。”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是他内心痛苦与自责的外在表现。
“死去的村民里面,包括倔驴子的父亲,我的好兄弟。还有很多在座的亲人,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那种痛,就像一把刀,每天都在我的心上割。”老张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有一件事情我隐瞒大家很长时间了,我觉得是时候告诉大家真相了。大家都知道十几年前是我把后山森林划为禁区,当时没有人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这样的疑惑,虽然没有当着我的面提出来,但是或多或少我也听到大家私底下猜测。”
“您说过后山森林有猛兽出没,壮士也是死在那儿,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倔驴子又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中透着对老张的信任,那目光坚定而纯粹。
“错,壮士是死在后山,可我把森林划为水蛇村禁区是因为那里有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老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才能继续说下去,“还记得十年前的水蛇村吗?那时,每家每户都住着简陋的土房,或者稍微好一点的石瓦房。日子过得艰难,大家都在为生计奔波。后来,经过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我们一点点改善了生活,如今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的小康生活。在这过程中,我们渐渐的忘记了一个人,那就是林伯。是他改进我们村的水蛇品种,也是他传授大家水蛇分圈在河里养殖的方法。然而,就因为十几年前他唆使我们去后山森林,导致无辜百姓白白牺牲,大家都开始怨恨他。不过我想问问大家,你们知道我们冒险进入黑暗森林是干什么去吗?”老张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像一位严师,向学生们抛出了一个沉重的问题,目光在每一个村民的脸上扫过,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为了什么?”
“对啊,究竟是为什么?”
底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音如同潮水般在大厅里涌动。但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压低了声音,互相询问。这正是老张这十几年来建立起来的威信,就像一座坚固的大坝,拦住了怀疑的洪流,即使有人心中有疑问,但相信老张的心声永远在村民们的心中占据主导地位。
老张看着村民们交头接耳,沉思片刻,然后指着倔驴子:“倔驴子你说说为什么,我喜欢听真话,你告诉我。”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仿佛希望倔驴子能说出一些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村长,我不知道,那您和大家伙儿去森林干什么呢?”倔驴子一脸的疑惑,他挠了挠头,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