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有的说,一定是你们粗心大意、没有严格执行消防管理制度有的说,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那可是大罪呀有几个甚至还引用法律条文,说这样该判多少年,那样又会判多少年,如果有自首情节则可以从轻处理。
“胡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旁人的揣测点燃了大个子的火气,为了自证清白,他只好将起火的缘由全盘说出。
“今天是我们几个当班,早上八点开门后,很久也不见有人进来参观,我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由于近日来接待的人太多,我们每天都累得口干舌燥,非常渴望能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九时零五分,进来了第一批参观者,我们连忙上前表示欢迎,并对展品逐一进行了详尽的讲解。这些人虽然有老有少,但穿着十分的奇特,七个人全是清一色的花格子衬衫,那么热的天气,每人头上却都戴着一顶鸭舌帽,更奇怪的是他们的眼睛不是盯着展品,而是不停地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一点也没将我们的解说放在心上。讲完了最后一件玉器,我带着他们来到了书画部分,第一幅就是鼎鼎有名的蜂飞蝶舞,这是一位宋代著名画家的得意之作,也是我们的镇馆之宝,画上的蜂蝶形态逼真得让人感到它们的翅膀仿佛真的在来回颤动。
“……这幅画在中国美术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我用简洁的语言结束了对它的介绍。”
“重要?我认为它一钱不值。一个与我年龄相近的青年嘎嘎地尖笑一声,大言不惭地用手一招,不信你看。
“我发现,画中的十几只蝴蝶顷刻便没有了踪影,再一看,顿时惊得几乎晕死过去,只见他左手握着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花花绿绿的全是画中的蝴蝶。
“我气急败坏,高声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回去!”
“好,放回去,放回去。他嬉皮笑脸,随即一拍瓶子,出去,统统给我出去。
“十来只蝴蝶很快便从瓶里飞了出来,红光熠熠地直朝蜂飞蝶舞扑去,只见火光一闪,那画瞬间便冒出了袅袅黑烟,随后它们又扇着带火的翅膀飞向各处。
“火蝴蝶!我叫了一声不好,随即按下了报警器开关。
“霎时笛声大作,同事们一涌而上,将七个人团团围住。
“快去抓火蝴蝶,快。我一边扑向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蜂飞蝶舞,一边拼命地大嚷大叫。
“人们立即分散开来,用灭火器、扫帚、衣服或其他随手拈来的工具,去追逐、扑打那令人心惊肉跳的火魔。
“此时整个博物馆已是处处着火、满屋冒烟。”说话结束时,他的力气也仿佛已经消耗殆尽,疲塌地瘫倒在地上。
“火蝴蝶和那七个人呢?”龙振急煎煎地追问。
“不见了,全都不见了,连一点气味也没有留下,就像蒸发了一般,而火却越烧越猛,灭火器根本压不住,消防电话又打不通。”他睁开暗淡无光、失去了原来神采的双眼。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强盗?妖怪?或者是那个魔头的手下?”常宁的目光在他脸上身上移动。
“不知道。跟龙城没有深仇大恨的人,绝不可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来。”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
有人接连提出了许多类似的问题,却听不见他的回答,龙振上去轻轻地叫了几声,也未能将他唤醒。
“太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吧。”躺在旁边的那个中年人劝道。
离开了大个子,人们又纷纷将目光转向眼前的火场,经过五台消防车持续不断的喷水,火势基本被控制住了。
人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刚刚松弛下来的龙振忽然发觉少了点什么,一拍大腿,喊道:“该死。”
常宁吓得跳了起来,瞟了他一眼,问道:“干吗了?神神经经的”
“茵茵怎么还没到,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常宁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刺激性极强的话:“看来你时刻都在想着她啊。”
他淡淡地笑了笑:“别乱嚼舌头。我们一起去找她好吗?”
“救命,救命。”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磕磕绊绊地从远处奔来。
龙振连忙将她扶住,问道:“大嫂,你怎么了?”
她浑身颤栗、满面伤痕、衣服又脏又破,一滴滴鲜红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分不清哪是血,哪是泪。见人们围拢上来,她双膝跪地,不停地叩头。
“好人呀,救救我们吧。”
接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断断续续地向人们倾诉了她们一家的不幸遭遇。
女人说,她与丈夫在龙山路开了一间百货商店。一个小时前,店里忽然闯进十几个手持砍刀棍棒的狰狞大汉,二话不说,就疯狂在店内乱打乱砸,他们不但制止无效,反而被打得遍体鳞伤。这还不算,他们又把商品一件一件地搬出丢到街上,洒上汽油点火焚烧。许多店铺都跟他家一样,遭到了不明身分恶徒的洗劫。
说罢捶胸打脸咬牙切齿地仰天喊了一句“千刀万剐的强盗”,便倒地晕了过去。
“走。”义愤填膺的人们发一声喊,除了留下几个照顾昏仆未醒的大嫂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加入了这个行列。
他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女人所说的龙山路中段,只见到处乱糟糟的一片嘈杂,整条街道宛若一个惨烈的战场,许多奇形怪状、面目可憎的歹徒在那里上窜下跳、为所欲为。他们追打路人、抢劫商场、砸汽车、烧房子,到处火光冲天、烟雾腾腾。失魂落魄的人们哭泣着、喊叫着,无头苍蝇般地四处奔走呼号,哭叫声、咒骂声此起彼落,汽油味、焦糊味、血腥味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