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明恭送两位道士来到了王府的大门口,而大门外映入王启明眼帘的,却是一幅惨白虚无的骇人之象。
王启明惊恐万分地看着四周,脸上随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心中暗自思忖,难怪两位道长神情会如此慌张。
自己若是早些时候见到这般恐怖的景象,也定会毫不犹豫地带着爹娘逃离。
未曾料到自己在书房忙碌了一整天,却反倒要因此丢了性命。这浓雾异象蔓延至此,现在已是插翅难逃了。
王启明望向张正乾,心底怀着最后一丝期望,急切问道:“张道长,可有法子驱散这四周的浓雾?”
“浓雾?什么浓雾?”
王启明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张正乾懵了下,环顾四周发现什么雾都没有,顿时觉得王启明在说胡话唬人。
小道士听闻,也转头观察四周,纳闷地说道:“这四周一片清净,半分雾气都没有啊,王公子,您是另有所指吗?”
王启明闻言,俊朗面庞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说道:“二位道长就当我胡言乱语吧,时辰不早了,还请速速启程吧,否则就难以离开这庐州城了。”
“城东那边的将士收过我们王家的银两,你们去到那里时通报一声,说你们是王家道士,他们自会给你们开门。”
两位道士上马前,向着王启明鞠躬拱手行礼,以道教最高的礼仪谢过王启明的帮助,随后便上马扬鞭。
就在张正乾即将离开时,王启明露出悲痛万分的神情,眼角有泪光闪烁,凄然说道:“二位道爷,日后若还能来庐州城,还请为我在此地为王家点上三炷香。”
张正乾闻言,瞳孔猛然一缩。
这王公子果真不是凡人,定然天赋异禀,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连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异象,才会说出这如同遗言般的诀别之话。
“一定!”
言罢,张正乾一夹马腹,与小道士疾驰而去,而王启明则留在原地呆看着四周。
随后,二人宛如离弦之箭般飞速离开了王家,打算径直驱马朝着庐州城东的城门疾驰而去,一心只求能尽快出城。
在路上时,小道士瞧见街边有一对色目人母女在摆摊卖饼,这时小道士才想起二人一时匆忙,竟忘了携带干粮。
小道士面露急切之色,忙不迭说道:“师兄,即便咱们在逃命,也得买点吃食再上路吧。”
小道士的话令张正乾恍然惊觉,此刻要是他们匆匆骑马出城,这城外正值饥荒肆虐,身上若不备点粮食,到时候恐怕只能沦落到吃马肉的地步。
张正乾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些,微微颔首说道:“动作快些,我们多买点,今晚就要出城,我们在路上吃。”
“好嘞,师兄。”小道士应声道。
二人骑马到那摊位前,只见那色目妇人甚是美丽,金发如丝般柔顺,双眸湛蓝似宝石,身着彩裙,身姿婀娜动人。
而那小女孩同样金发灿烂,脸蛋圆润,红扑扑的模样可爱至极,大眼睛灵动活泼,嘴角常挂甜笑,讨人喜欢。
小道士翻身下马,目光望向铺位上的胡饼,这些胡饼此刻竟还热气腾腾,皮脆馅丰,看上去甚是诱人。
“夫人,烦请给我包二十个肉饼。”小道士说道。
那金发妇人见小道士一次性买这么多,连忙微笑地应下,随后手脚麻利地包好肉饼递给了小道士。
而小道士看见那小女孩也在铺位后面帮母亲的忙,笑问道:“小妹妹好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嘴角上扬,露出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地回答:“我叫莉亚。”
小女孩说着,从一旁的包裹中抽出一张揭帖,双手捧着递给小道士,甜甜地笑道:“祝道士哥哥今晚做个美梦。”
小道士接过来后一看,发现这居然是张揭帖,揭帖也就是古时候的传单,大多是用来宣传商品或者大事,普通商家可用不起这个。
小道士看了揭帖后,面色渐渐开始木讷,身体犹如生锈了一般,随即将其拿给张正乾。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啊?”
张正乾定眼瞧去,只见那纸上明晃晃地写着六个大字。
“真君候汝入梦”
张正乾刹那间被惊得面如白纸,毫无半分血色,当下便不由分说地拽着小道士欲上马逃离。
可抬头一看,此刻自己身旁竟空无一人,张正常与那母女尽皆消失不见,就连自己旁边的骏马也不见了。
张正乾举目四望,四面八方尽是茫茫无尽的迷雾,浓稠得伸手难辨五指,惨白浓雾于黑暗中疯狂蔓延滋长,这雾气宛如恶兽一般,凶猛地朝着张正乾扑涌而来。
“张正常!张正常!你还在吗?还有人在附近吗?这附近还有活人吗?这城里还有活人吗?!”
张正乾声嘶力竭地朝着四周拼命吼叫,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仿佛自己置身于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寂虚无之中。
张正乾忽然想起王启明临别时提及的浓雾,原来这浓雾早已在城中悄然弥散,只是自己这对凡胎肉眼看不见罢了。
此刻的张正乾心中满是绝望与懊悔,面容狰狞扭曲,双眼布满血丝,眼眶欲裂,嘴唇颤抖不止,拔出长剑疯砍着四周的浓雾。
“哈哈哈哈,早知今日,这趟贫道就不应该来的,师父说我迟早因为爱财而死,没有想到还是死在这真君嘴里。”
张正乾原本整齐的发髻早已散乱,额头上青筋暴起,犹如一条条蜿蜒的青蛇,旋即张正乾猛地抬头怒吼。
“已经有十万人的命在你这嘴中了,如今你还要将剩下的人也吞入腹中,你在这庐州城中装神弄鬼,愚弄苍生,就是想吃人成道吗?”
“这城内外的百姓本就不该存活于世啊,这十几万人本应该都死了啊!他们的命数早就断绝了啊!”
张正乾像是认命了一般,双膝跪地,仰头望天,那绝望的神色犹如濒死的困兽,整个人状若癫狂,朝着空无一人的浓雾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这城中百姓入了你的肚子,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轮回都入不了啊!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就不怕天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