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想问个问题,”路明非还是没忍住,“这真的是一趟正式列车吗?为什么列车表上没有它,而且为什么不准时到站?”
如果这真是一辆有鬼列车,那从他踏入车里的那一刻怕是叫路鸣泽也救不了他。
“肯定是啊,还是芝加哥政府特批的嘞,从这里直通卡塞尔学院。列车表上没有是因为它只是个服务学院的支线列车,所以发车时间也不定期。”列车员的回答非常坦然,一点不卖关子,“你知道那种从公共铁路走但是通往的是一些矿山和工厂的特别列车吗?我们这趟车就跟那些是一个性质的。”
很显然他每年都要给新生解释一次,早就习惯了说辞。
师兄弟两个人跟着列车员走上月台,高速列车停在铁轨上,亮着刺眼的车灯。车身是流线型的,耀眼的银白色藤蔓花纹在哑黑色的漆面上展开。车门只滑开了一扇,而古德里安教授正站在那等候。
在车里的卫生间洗了个澡,路明非跟芬格尔都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贴身穿着的是白色衬衣,而外套是一身墨绿色的西服,格式跟列车员的差不多,西服上滚动着银色细边,领巾是深红玫瑰色的,左胸口的口袋外面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
这套衣服论做工很显然能看出来是手工缝制的,可学院的裁缝没有接触过路明非,因此缝制的尺码也就比往常他的细狗身材要略微宽松一些,想来是知道路明非作为中国宝宝天气一冷就要穿秋衣秋裤。可是经过两次强化的路明非已经脱离了细狗的范畴,变成了一个宽肩窄腰的薄肌男了,因此这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只能说是格外修身。
路明非跟芬格尔坐在一张长椅上,隔着一张橡木条桌,古德里安教授正坐在他俩对面带着慈祥的笑容打量着路明非,偶尔他看向芬格尔就会把表情换成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就像想整死继子的恶毒继父那样。
但看向路明非的时候他又会立刻把表情换成刚才那副慈祥的样子,说路明非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一点也不为过。
路明非正在打量着自己的衣袖,他翻开看见了里面用墨绿色线刺绣的名字,Ri·Lu。想来是诺诺到处跟别人说她给路明非起了个好听的英文名叫李嘉图。
从踏上这列火车换好这身校服开始,路明非就觉得自己上等了,非常上等的一个上等人。也许以后会像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老贵族一样优雅吧,他想。
可他仍然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丝胆怯,那是对于未知的敬畏和人类本能的趋利避害。好像下一刻,他又会见到路鸣泽。
按照这位亲爱的弟弟所说,自己和他相见终归不是什么好事。那意味着自己又产生了极端的情绪。
“啊明非,你是要喝咖啡还是热巧克力嘞?”古德里安教授问,他正背靠着墙,墙上据他说是一幅巨大的画,现在用帆布遮住了。
“热巧克力!”芬格尔举手,一脸[me!me!me!]的雀跃表情。
“mua的没问你,给我严肃点。”古德里安瞥了一眼芬格尔,带着[很好,一美元可以买三个你,那剩下七十美分能买什么呢]的嫌弃表情,“明非啊,现在是新生入学辅导时间,学校指派我担任你的临时导师。”他看着路明非,“你也可以选择喝一杯烈性酒。”
“啊?跟导师进行入学辅导还可以喝酒?这么儿戏的吗咱学校?”
“大错特错师弟,他们只是试图提前安抚好你的情绪,免得等会儿你惊声尖叫。”芬格尔小声的跟路明非说。
“有酱紫夸张?”路明非缩了缩脑袋。
古德里安教授神情严肃:“是的明非,而且情况可能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美好,因为我当时去面试你入学后就立马去了俄罗斯面试另一位新生,这导致我回来的太迟,没来得及给列车员安排接你的调度工作,为表达歉意我才跟车一起来接你,而且你需要参加入学资格考试,这是学院要求每位新生都必须做的事情,我们称之为[3E考试],如果你没通过考试则无法录取,奖学金也就暂时不能生效。”
“资格考试?”路明非松了口气,“我当是啥呢...虽然确实被吓了一跳。”
“那这有一份保密协议,你签字吧。”教授递过来一份文件。
路明非光速打开文件,拿起笔找到文件最下方的下划线部分,签字,然后盖上钢笔,把文件还给古德里安教授。
“师弟你都不看一眼的吗...”芬格尔吐了吐舌头。
“这有啥好看的,全都是拉丁文跟英文,你觉得我看的懂?而且现在这趟车正在载着我去往深山老林哎,我总不能不签字让你们把我扔下车吧?”路明非摊了摊手,“而且这是我爹妈给我安排的道路,中国有个说法就是作为儿子听从父母的安排那就叫孝顺。”
“孝顺是这么解释的吗?我记得中文课上不是这么说的啊...”芬格尔摸了摸下巴,开始回忆。
“你就说是不是顺从了吧。”路明非挥挥手打断了芬格尔,然后看向古德里安教授。
老头正在小心翼翼的收文件,“作为一所在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卡塞尔学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华的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并且分配工作。我校正常学制是四年,大四除了少数学生以外其他的都要出去实习,芬格尔这样八年级的是独一位。当然他也过了实习期并且有实习部门的认可和盖章,学校采用古典贵族和半军事化管理,一般来说要求所有学生住校。结业的时候我们会给你颁发正式的学位证书,可是非常遗憾,本校的证书只能在本校找到对应的专业,所以你如果要读硕士博士还是得留校。”
路明非警觉起来,“不是正经的学位?学校里没有什么数学系文学系历史系这些通用类学科?”
“不是,很正经,我校的学位绝对符合教育部的要求,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专业很特殊,”古德里安斟酌着遣词用句,“嗯对,非常特殊。”
“能有多特殊啊?”路明非眨巴着眼睛。
“大概就像是...神学院跟技校的结合体吧。”
路明非先是点头表示听清楚了,然后飞快的晃脑袋表示没听懂。
“技校?什么技术?”
古德里安愣住了,按照他的中文词汇显然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时一直沉默的芬格尔帮助了自己的导师。
“是[大型生物的屠宰技术]。”
古德里安教授点了点头,“对,可以这么说。神学院的学生就是专门学习关于神的知识,医学院的学生就是专门学习医学的,还有商学院,农学院之类,不同的学院学习的都是不同的科目,而我们卡塞尔学院,研究学习的是...”
教授抓住自己身后那块帆布的一角,猛地向下一拉。
那是一幅很漂亮的油画,铁青色的天空下,一条黑色的巨型西方龙正从尸堆腾飞而起,祂的双翼挂满了骨骼,而在祂的身后是一颗巨大的枯死的树,那些干枯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犹如织成了一张网。
路明非感觉脑袋上飞过一只乌鸦,还留下了六个.
“龙?你跟我说这么半天,结果卡塞尔学院研究的就是虚拟的龙?”
“准确的说是[龙皇尼德霍格],根据北欧神话[老埃达经]的记叙,在诸神黄昏之时,祂会将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树根咬断。”古德里安教授指了指自己的书架,“卡塞尔学院研究的就是龙类,当然你可以选择[炼金工程学]、[魔动机械设计学]、[龙族宗裔理论]各种不同的学科,但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
他顿了顿:“屠龙!”
仿佛天崩地裂的巨响中,列车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仿佛古德里安教授说的两个字是什么魔咒,唤醒了沉睡在黑暗中的君王。
路明非静静的坐在黑暗中,伴随着他的呼吸,他的心中渐渐充斥起无边的憎恨和愤怒,在他的对面,隐约有一双末世般的黄金瞳缓缓张开。
“哥哥,我说过我们很快会再碰面的。”
路明非松了口气,虽然说见到路鸣泽不代表会有好事发生,可是真见到了路鸣泽他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心。他原本不相信路鸣泽说的那些秘籍,可愈发强壮的身体和古德里安说的这些东西都让他不得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