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幕如一张巨大的黑幕,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城市。昏黄的路灯在街边有气无力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使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在前往医院的车上,张洛寒身上的衣服和沙漠迷彩裤军装已然被鲜血全然浸染,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在车内昏暗且不断晃动的灯光下,犹如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格外刺眼。他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滴在血迹斑斑的衣服上。他紧咬着牙关,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喘着粗气,用虚弱而急切的声音让司机在路边的小摊旁停下稍作等候。
张洛寒用右手紧紧捂住左臂血流不止的伤口,强忍着那钻心的疼痛,步伐踉跄地走向女摊主。他的双腿仿佛被铅块重重地拖住,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吃力,身体也跟着剧烈地微微摇晃。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无助,在这黯淡的夜色中显得格外令人揪心。
买了一根极为粗实的皮筋后,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在裤兜里摸索着钱包。好不容易掏出钱包,却因受伤的左臂使不上力,只能用右手笨拙地打开,从里面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女摊主。女摊主接过钱,手都有些颤抖。那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被他这满身是血的模样吓了一大跳,惊得瞪圆了眼睛,嘴唇颤抖着问道:“你怎么弄成这副全身是血的样子?”张洛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虚弱而颤抖地回道:“这是英雄救美的代价。麻烦您帮我用皮筋绑住左臂的大动脉止血。”就在这说话的片刻,地上已然汇聚了一滩血迹。鲜血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衣服流淌到裤子,再顺着沙漠军靴滴落到地上,在尘土中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张洛寒声音虚弱地道了一声谢谢,只觉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起来。
焚地登上了等候着的出租车,用那只未受伤的手用力地拉开车门,身子一歪,艰难地坐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车子疾驰而去,扬起一阵尘土,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完了,我当特种部队狙击手的梦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为什么她不是徐明霞,至少我用被毁的前途换她感动嫁给我,我此生便没有遗憾了。虽然今年当兵政审体检都已过关,但因名额已满而被淘汰。在武装部当了两个星期的民兵等待入伍通知,最终却被告知名额原因不能入伍。武装部民兵营里,从部队临时调来的一个军官曾对我们一千个参军入伍的候选者说过:“只要你们穿过我发的一天军装,你们就永远是军人,是我手下的兵。国家需要你们时,就应随时为国而战,为人民的安危而战。如果路见不平却不战而逃,我就不承认当过你们的总教官。如果此次落选,明年征兵的时候,我还会在这里等你们继续报名参军入伍。”今日未曾给军人丢脸,可我这为国而战、为人民而战的身躯,从此却留下了显眼的刀疤。对不起,团长,我进入特种部队当特战狙击手的梦想,为救一个不相识的女生毁了。但我并不觉得不值,若她今日遭奸杀,我定会悔恨终生。每当忆起此事,我提起狙击枪的手便会颤抖不稳,无法承担起在战场上狙杀恐怖分子的重任。军队体检要求不得有刀疤,我这一腔热忱,可惜再难报效祖国了。我内心的伤痛,远比这刀伤深沉得多,骨头里的疼,用极浅极浅的一句心如刀割都难以形容。血,满地的血,也浸湿了裤子,根本止不住流淌。下次,这满腔的热血是否还会如此冲动地奔涌呢?
每一次他遭混混流氓挑衅并动手,或者目睹美女被抢劫或遭非礼,又或是为陌生美女挺身而出英雄救美,还有在面临救女不救男的选择性见义勇为之时,他都会在心中暗自假设喜欢的人正于背后注视着自己的表现。他会想象倘若自己落败,心上人就会落入人渣的魔掌遭其非礼,这种强烈的代入感令他在战斗时充满了非凡的气魄和独特的气质。唯有如此,在面对古惑仔手持匕首砍刀之际,他才不会感到心慌意乱,从而能够冷静地应对战斗。士兵在战场上依靠的是谋略、刻苦的训练以及高昂的士气,打拳和打架存在相似之处,只是多了拳套和规则。然而,在戴上拳套与熟人进行实战练习时,由于潜意识里知晓这是朋友间的模拟训练,并非与混混的争执和真正的街头斗殴,所以很难寻觅到那种代入感,在潜意识里击打朋友的脸和身体时会不自觉地手下留情,未用全力自然很难战胜师兄,缺少了街头见义勇为时那种义无反顾、拼死拼杀的狠劲和气质。或许唯有真正参加比赛,登上擂台之时,潜意识里才不会有所保留,从而全力去攻击对手。
夜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腹有诗书气自华,魂有杀气敌魄寒!于街头斗殴时,一旦有了气魄,肾上腺素便会急速上升,张洛寒双目圆睁,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额头青筋暴起,每一次出手都迅猛而有力。他紧握着拳头,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如同钢铁一般坚硬。哪怕遭受刀伤、拳伤、踢伤,甚至头破血流,也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唯有在打跑混混之后,潜意识里觉察到危险解除,身心放松下来,才会感受到全身各处的疼痛。气势就如同强效的麻醉药一般,或许我们应当练习如何在比赛擂台上通过潜意识自我催眠,提升肾上腺素,如同在街头斗殴时身体凭借精神给自己注射兴奋药,让反应速度、力量以及思考能力都迅速提升数倍。
张洛寒不禁深思,自己这种在打架或者擂台比赛时,被拳打脚踢棍打刀伤时肾上腺素升高,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状况,究竟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个别少数现象?还是说人人在街头斗殴时,只要气势上扬,都会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在打完架,确认处于安全状态的瞬间,才会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