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空起身,把那窗户关上,似乎也把那无边的黑暗关在了窗外。
屋内的灯火忽地暗了,不过只是一瞬。
当叶空转过身来时,有一少年端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翻看过的古籍也在少年手中。
“没想到叶家主逸兴之余还对茶类有所研究。”
“坐”少年随意的摆出了请的手势,仿佛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
叶空还真的在他对面坐下。
“喝茶不”少年附身前倾带着一脸笑容,手指在桌上敲了几声很是亲切的询问。
叶空微笑着回应:“求之不得”
“爽快”那少年似乎很高兴,拍拍手,几道身影同时出现又同时散去,一时间桌面上摆满了茶具和一壶滚烫的清水。
杯中的茶叶之前已经用清水冲泡,在用滚烫的清水注入,浓郁的清香顿时布满了整个书房。
两杯茶,少年将第一杯推给自己,第二杯推给叶空。
“我是客,第一杯先敬客,叶家主可莫要怪我不懂礼数。”
那少年拿起茶杯在空中轻轻晃了晃,轻嗅着这茶香陶醉在其中。
“好茶”叶空抿了小口,给出了评价。
“好在哪里?”
叶空也轻轻晃了晃,杯中茶叶在叶空手中翻滚旋转:
“此茶初尝一口甘甜,非高山之水不能及,此乃水之功。”
侃侃而谈,他伸出了第一根手指
“细细品后由显苦涩,苦尽甘来便是回味,本是茶之道。”
凝神片刻后,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我观此茶汤色暗红,犹如浓血,必属天南,流水相注却发平缓,足见用时之妙”
叶空越说越快,第三根手指已然伸出。
“三者皆备,溶于此杯中,此茶世间仅有”
“不过,却有一点美中不足!”
“哪里不足?”少年跟上问。
“你并不是来找我喝茶的!”叶空突然直视着眼前的少年,犀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刺开眼前人的伪装。
迎着叶空的目光,那少年感觉眼睛有些刺痛,就像被针扎了,他移开了自己的脸,从位置上站起,走到一边负手背对着叶空,哈哈大笑几声。
“叶家主目光果然犀利,犀利到让不能直视。”
“顾修云是你们杀的吧!”平地惊雷,叶空直接撂出这句话。
那少年突然转过身来,脸上似乎是很惊讶,直接问:“叶家主为何会这么说!”
“猜!”
那少年笑了笑,又站到原来的位置,手按在案桌,整个身躯压过来眼睛直视叶空,两人双脸之间只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那叶家主再猜猜我是谁?”
“血手”叶空不卑不亢,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少年听后撤回身,坐回了位置上。
他仍旧笑着,只是声音冷冷的,像万年的寒冰一样冷:“继续”
叶空吹着杯中茶,细呷一口,指着心口而后缓缓的出声:“年轻人,这里太急了,小心失策”
少年没有理会。
“朝廷的搜查是你们的手笔”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的王应该!”
那少年终是脸色大变,却很冷静的打断:“叶家主说笑了,江湖上人尽皆知顾修云的死是你叶家主所为。”
叶空沉声道:“顾修云的尸首在哪里?”
“在哪里都可以”那少年微笑着,手指了指地面:“比如,在这个书房内。”
“果然是狠毒的伎俩。”
叶空拍着桌子,大笑一声“我的确是最有可能杀死顾修云的人。”
“怎么说”
“二十年前,我们三兄弟剑挑顾修云,我了解他的实力,而且也有实力,这是其一。”
“不错”少年拍拍手称赞。
“我已发誓终生不会踏出叶家半步,所以我最有时间,这是其二。”
“不了解叶家主的人一定不会相信叶家主发下的誓言。”少年接着补充。
“其三便是顾修云的尸首,他一定会出现在我叶家,你想让他在哪里出现,他就会在哪里出现。”
“有此三条,再加武朝搜捕令”少年轻笑着。
“我不死也会脱层皮”叶空跟着笑出了声:“只是,杀人者终究不是我。”
说着,叶空又伸出了第一根手指:“第一,我没有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的确”那少年点头称赞:“卑鄙无耻下三滥的手段一直是我们血手的专利,这一点在江湖上广为流传”
“第二,这个计划看起来很完美实则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哦,晚辈还请叶家主指教”
叶空有些诧异,眼前的少年双手抱拳真的恭恭敬敬请教着,清了清嗓子他解释着:“制定计划的人一定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导致你们的王非常好猜。”
“我不明白”那少年摇了摇头,手握成拳抵着下颚,似是不得其解,目光凝视。
叶空端着茶,不时饮一口,静静地等待下文。
终究是得不到答案,那少年问了出来:“我还是不明白,王是怎么暴露的?我们的人被渗透了?”
“在得知答案之前你需要保持冷静”叶空像个墩墩教导后辈的老人耐心的解释道:“这一点其实很好解释”
那少年竖起耳朵腰背挺直立刻化身为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传说血手流传至今,一直拥有着五大令牌,首领令牌你们没有吧!”
那少年点点头这一点他并不否认,传说血手的首领令牌一直在血手第一任主人身上。
叶空接着说:“既然明确了这一点,那么事情就变得清晰了,众所周知血手以实力为尊,而没有首领令牌却要成为血手之主”
“那么”
“那么他的实力是绝对的强,压倒一切的那种。”那少年结果话茬,脸上的笑容正盛:
“可为什么一定是那个人呢?”
“这就是第三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顾修云,了解他的剑。”
“就算是用尽卑鄙手段,你也奈何不了他。”叶空摇着头,悠悠地长叹。
“可他终究还是死了”那少年轻声反驳。
“对啊,能杀顾修云的人又岂会不是血手之主?天底下只有他能接住顾修云的剑!”
“我说的对吗,玉尊大人!”
“精彩精彩,叶家主足下高论,晚辈王师佩服”见身份被拆穿,王师拍着手坦荡地承认下来。
“我想叶家主既然知道这么多,也想必也清楚我今天来的目的,而且我相信叶家主早已做好了防范,我一定得不到它。”
“玉尊大人想要我手上的那块刑罚令!”
“不错”王师拿出了他那块玉令,用手抛上抛下。
“血手百年前的那场内乱,是时候该结束了,你说对吗行尊大人!”说话间,王师双眼突然直视叶空,冷冷的质问道。
“好好,既然你称我为一声行尊,那我就当一声行尊。”叶空愤怒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拍,整个人怒不可遏地站起来。
“为什么八年前血手对我三弟下杀手!为什么动用七绝散!”
“很久之前的恩怨,行尊大人还提它干嘛”面对叶空居高临下的指责王师坐在座位上仍旧满面笑容,不卑不亢的回答。
“那是我三弟!”
“那我师父呢!”在叶空的目光下,王师缓缓站起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师父”叶空瞳孔微振。
看着眼前这位头发有着三分之二诡异灰色很是苍老的人,王师捏紧拳头一字一顿的道:“当年你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我师父出手,我师父遭受重创最后郁郁而终,他到死说起的都是你的英雄往事,他说行尊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他对我说叶寻的死不是他做的。”
“这些你知道吗!”
“这些你了解过吗!”
王师每一声质问都直击叶空心头,腾腾后退两步,叶空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就像干瘪的气球迎风飘着,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你知道吗,血手传世的明明有四大令牌,而开启长生不老药的钥匙却只有三把,你知道是这是为什么吗!”
王师吼了出来:“那是因为血手被渗透了,那段历史被改了,流传于世只有三大令牌,这听起来可笑不,两年前我把那个家伙扒了出来,用七绝散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划着,最后把他剥了喂狗。”
“这些你都知道吗?”
“你不知道,因为你眼中只有你那个三弟!”王师上去揪住叶空的衣领一拳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叶空回想起了那段时光,两人共同杀敌,共同喝酒……
自己愤怒的一击,和那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睛……
倒地的叶空缓缓闭上双眼,一切恩怨都随着画面消逝。
复而他睁开眼,缓缓起身。
“我二弟呢?”这是叶空问的第一句话。
“叶二爷在他的房间平静的睡了”王师拍了两下手,屋内的损坏的案桌,茶水便被人立即置换一新。
现在他们又彼此坐了下来,只不过两人的位置互换了,叶空坐主位,王师坐客位。
“血手现在怎么样了”现在是叶空在倒茶,第一杯还是先给了王师,第二杯给了自己。
王师轻轻品尝着,叶空也品尝着,两人就像未曾见面的好友,轻声的叙旧。
外头火光一片明亮,喊杀的声音逐渐传来,不过两人都没有在意。
叶空静静的听王师诉说这些事。
“这几年发展的还不错吧,西边横断山,东方日出海,整个大武朝都有我们的人”
“偶尔的时候我会去看看师父,想和他说说话,可四周都是黄土,抬眼四顾没有人可以说话。”
“其实这些年过得蛮艰辛的,真的,不过终有所得,双五的刺客差不多万人吧,七重奏的也发展到了四十一人,你要来的话我们就又多一人”
叶空听着摇着头:“我老了,再说已经离开血手快有二十年了,我不会在回去了!”
他接着问:“长生不老药那边怎么样了”
“来了好多人,南疆,皇室,横断,雪域,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不过想要动我血手的东西,不想伤筋动骨那也得留下半条命来。”王师闭上眼睛,慢慢地将杯中茶饮尽。
“他教出一个很优秀的徒弟”。
“有什么要说的吗”王师起身,向书房外走去,门关上的那一刹,他回头问。
“不要太过执着!”
王师笑了笑,他向后丢去根燃烧的蜡烛,火焰吞噬了这里的一切。
“我们走!”
黑夜在洛城上空燃烧着,几百里外一片通明,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洛城叶家自此,除名!
血海涛涛,只手遮天。
此刻让我们的凶名传遍天下,凡世间黑暗的地方皆有我们的身影。
嘘,请不要转身!当你背后出现阴影时我们的手就会伸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