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两天里,李母与大姐李红君剑拨弩张,两个人就像两块坚硬的石头,对碰在一起,砸出了激烈的火花,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红君性子也刚烈,见自杀也不行,说服也不行,索性横了心,趁着夜里偷偷摸摸回了学校,摆明了宁死不屈的态度。
清溪村的人也对此议论纷纷,都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李家的这大女儿怕是读书读傻了,大学哪是人人都能考上的?乡上那个高中一年能考上两三个都是烧高香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着就快到期限了,李母一大早扔了猪草刀,说要去乡高中抓人去。
三妹担心出事,大声哭闹起来。哭声引来了清溪村的村长李叔公,他是村里的老人了,也是李父的亲叔叔,平时亏得他照顾,母女四人才没被村里人囫囵吞了。
他拿起烟斗,劝慰起来:“侄媳,别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这招工的事也是一样嘛,红君的成绩好,让她读书嘛!她肯定是能考上大学的。”
李母抹起了眼泪:“哪有那么容易,而且这么好的机会……”
李叔公瞄了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一眼,忽然说:“你看二妹咋个样?个子都快有她姐姐高了。人也是个聪明有主意的。”
李母摇头:“二妹还小,八月才满十六,根本就不符合招工条件……”
“年龄不够可以改嘛。”李叔公意味深长道。
李母不吭声,李秋君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前些天她就想过,姐姐实在不想去,自己可以代替她。只要不让父母伤心,她做啥都可以的。
所以她趁此机会站了出来:“妈,不要逼大姐了,我愿意去接班。”
李母愣住,呆呆地望着二女儿:“二妹,你真的要去?”
“嗯,妈,反正我成绩也一般,怕是连乡高中都考不上,读委培中专要花好多钱,我还不如去上班呢!”李秋君咧嘴一笑。
于是,事实就这么定了下来,李叔公在派出所里寻了关系,将李秋君的年龄改大了两岁,资料填好之后,寄了出去。
渡口市的文件也很快下来了,让她收拾了行李,在五月二十号之前赶到省城,在那里集合。
李秋君有些紧张又有些忐忑,心想集合的人是不是都是轮换工呀?这么算起来,过不了几天,自己就要离开家乡了……
李秋君心情有些复杂,忽然记起自己六七岁的时候,跟着妈妈去过一次渡口市。印象中,那里就是一片枯黄的荒地,上面被居民见缝插针地种着菜,红砖的宿舍楼就修在一旁。
单身的男职工就拿着搪瓷饭碗蹲在宿舍旁吃饭,自己错过时,他们还会亲切地掐一把她的小脸,李秋君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不像那些大姐姐,会把糖递到自己手心里。
而且风大,沙也很大,一张嘴,它们就钻了进去,同时也钻进饭碗里,嚼得牙齿嘎嘎作响。
想想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李秋君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些,她稍稍有些惆怅,望向了旁侧的农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纵是再不舍,也到了离开的那天,李秋君坐上离村的拖拉机时,大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