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要是知道三个小的是怎么想的,非要好好给他们讲讲,自己没出嫁前,在京中是什么脾气。
要说这南边儿什么都好,就是这风气不好。小姑娘们从小就被关在家里,有的大户人家,还讲究女儿从小一步地都不踏,从小到大,都被关在那千工床里,一辈子都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就那,还说是天大的福气呢。
真不知道,那叫什么福气。硬生生把人的性子给磨得一点都没了。
本朝自建国以后,本来就没有几代,特别是在京中,风气可比这南边儿开放多了。想当年,她跟着公主,和小姐妹们经常打马走在御街之上,那肆意放纵,饮马风流的青春,好像还历历在目。
那才是好日子呢,当时家中父兄又给力,赏花,饮宴,狩猎,射箭,骑马,读书,作诗,弹琴,听曲儿,她们什么没做过!!
宝玉什么都做的不对,唯有一句话,她觉得说的是对的,“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只是他却不明白,让女孩儿变成不值钱的眼珠子的人,不就是他们这些担不起来事儿,一事无成的臭男人么!!要是还跟闺中一样,什么事儿都有人担着,谁不愿意永远变那无价的宝珠!!
贾敏来之前,贾母就知道,她来了肯定会闹上一场。
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她是最清楚的,从小就跋扈得厉害。她要是不闹,那就不是她了。只是她没想到,贾敏竟然连三个侄子侄女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眼看着三个孙儿孙女被贾敏的阵仗吓得跟三个鹌鹑一样,连一向最识大体,会说话的元春都不说话了,贾母气得眼前发黑。靠在鸳鸯身上合了合眼,就抄起一边这几天才开始用的御赐的龙头拐杖,要往贾敏身上抡:
“你讨你的公道不错,可是那罪魁祸首,不是已经得了报应了吗?你当为娘的心中不痛?可是三个孩子是无辜的,你又何必这样不依不饶!!”
贾敏一看母亲竟然拿着拐杖真的往自己身上抡,一下子也心灰意冷。
是呀,自己何必还存什么幻想呢。早知道母亲是什么脾气,不是吗?
她要是想为自己出头,在京中早就该为自己做点什么了。可她还不是对那王氏百般回护,要是大哥哥不提,估计母亲还会嫌自己不够容让,没有顾着贾家的脸面,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她算是看清了,母亲心中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不过自己的地位,却远在二哥,二哥一家,还有贾家的名声之后!!甚至连大哥哥的地位,都在自己之上!
原来不管嘴上怎么说,不管自己多贴心,多出色,在母亲的心里,自己还是远不如母亲的儿子啊。
罢了罢了,还要存什么幻想不成!!这不是来之前,就已经明了的吗?
她抹了一把泪,叫人把带来的礼物都拿进来,当场把盒子都让人打开。对着贾母全是哀声:
“这是我让人找出来的一尊碧玉观音,在文山寺前开过光的,本来要送进京中给母亲供奉的;这是我亲手做的两套衣裳,大毛小毛都有,连抹额都做了,虽然颜色鲜艳些,但是母亲也能穿;这是两套舶来的宝石做的首饰,九如家送来的,一红一蓝,母亲应该能压得住;这是我们府里新做出来的各样苏造点心,都减了糖,母亲年纪大了,还是少用些太过甜的,省得得消混症;这是两盒子我们府里新制的金银锞子,母亲留着赏人吧。本来我还带了五千两银票来的,不过今儿既然这么着,这银子,我就不留了。左右扬州和苏州离得也近,我和大哥哥比成一样就是了,每个月,我都会派人来给母亲送孝敬银子。鸳鸯给收着就是了。”
“以后,母亲这里,敏儿就不敢再来了。我养这三个孩子不易,不敢再和那罪妇的子女站在一处,我胆子小,我的孩子们也经不起任何闪失。”
“母亲别再说什么那罪妇的孩子是无辜的,说我不依不饶的话,要是真如此,朝廷也不会有什么连坐,什么祸及九族了。”
她平静地说着这些话,竟然一滴泪都没有掉。甫一说完,就带着丫头婆子们,抱着三个孩子,浩浩荡荡地往外走。
宝玉的眼睛,一直痴痴地盯在黛玉的身上,外面不管怎么闹,他都跟没听到,没看到一样。直到这时,才跟从梦中惊醒了一样,撵了上去,却被几个嬷嬷黑着脸给拦住了。
他急了,冲着前面喊道:“黛玉妹妹!!我是宝玉,宝玉呀!!你表哥!!姑母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吗?怎么一家子骨肉,闹成这样!!妹妹,你回来,回来呀。。。。。。。”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贾珠两步抢上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眼睛里全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