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又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直到第三天的午后,天空才有了想要放晴的意思。
屋里屋外都是潮乎乎的,尤其是晾在堂屋里的那几件半干半潮的衣服,凑近一闻,便是刺鼻的霉味。
后院里的蚕也因这场持续了三天的雨而遭殃,其中有四五百条因为吃了带雨水的桑叶而拉了肚子,大多数没有挺过来,变成了鸡鹅口中的美食。
“嫂嫂,应该不会再下了,我去把它们再洗一洗。”捏了捏鼻子的李安君望着屋外的白光跟正倚在门板上看李无疾和狸踩水坑玩的宋云珠商议。
宋云珠听到后,回头看了眼搭在绳上的衣物回答:“安君,还是明天吧。现在应该是午后了吧,即使洗了,也没有太阳,绳上也潮,还不如不洗呢。我趁现在不下雨,去趟榆树里,你看好无疾,可不要让他玩的太狠,要是把衣服都弄湿了,他可要光着屁股躲被里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李安君说完,走到院子中喊住裤脚上满是泥点的李无疾,问他是否愿意跟自己去西壕沟那边找李安容。
早就想跑出去玩的李无疾欣然同意,他在朝宋云珠挥了挥手后,蹦跳着带上摇着尾巴的狸,跟在李安君的身后向外走。
巷子里平整的路上,满是泥泞。
李安君拉着李无疾的小手慢慢往前走,时而笑话着尾巴、爪垫上全是黄泥的狸。
“姑姑,我舅父什么时候回来呀?”李无疾仰头看着从天边飞过的鸟儿问。
李安君的步伐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后转头看向李无疾说:“应该快了吧,你今天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刚才在家时,我听到我阿母说要去榆树里,我外祖父家不就是在那里吗?我这才想起了我舅父,我和仲昌还没有见过他呢,姑姑,要是他回来了,能看出我是他的男甥、仲昌是他的儿子吗?还有,我听我阿母说,我次叔父给我婶母写了信,让她去外地生活,那我舅父怎么不给仲昌他们写信?他是忘了吗?”李无疾掰着手指认真的问,圆圆的眼睛里写着迷惑和不解,他还不明白为什么是他的次叔父和舅父离开了家乡,而李嫱的阿母是去了外地求医。
李安君听完,温柔的抓住李无疾的手指缓缓开口回答:“无疾,你一下子问的太多了,我先从哪里开始回答呢。呃…就从第一个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能记得你外祖父家住在榆树里。如果有一天你舅父回来了,他当然能第一眼认出你,你们…你们的鼻尖都有一个痣,你有,你阿母有,你外祖母有,他也有。另外,你舅父是跟着商队到处跑,他们没有固定的地方可以停留,肯定也没有时间来写信。”
李无疾听完抬手摸了摸鼻尖,在抬脚跨过一个水坑后,回头让皱着眉头的李安君快一些。
李安君点头应下,在拐出巷子时回头望了一下,瞧见宋云珠挎着篮子出了家门。
“萱萱,今天已经是初六了,我明天让安容给你把那三十石粮食拉出来,还和去年一样,二十石的粟米和五石的菽、五石的黍,你是卖了,还是…”宋云珠瞥了眼空无一人的巷子,轻声问正准备关门的许萱。
许萱紧绷着的嘴唇动了几下,然后垂下头轻声回答:“除了给我阿母的那五石粟米,剩下的…剩下的都卖了吧。”
“行,我明天一早让安容去粮铺,让那边的人过来拉,省的再让咱们来回折腾。我要走了,你关好门。”宋云珠说完,低头整了整放在盛有黍面的布袋上的鸡子,然后皱起眉头沿着李安君她们留下的脚印往巷子外走。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太阳在厚厚的云层中躲躲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