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良心未泯——齐王和武安侯,早早就将各自的儿女送离了风浪中心,倒得以苟活。
叶武安和盛文乐,六岁前都长在钟鸣鼎食之家,一夕之间沦为罪臣后代、反贼余孽,跌跌撞撞相互扶持着长大,又侥幸一同拜入了天衍宗。
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这桩“娃娃亲”,是万恶之源,所以那样厌恶这样的关系。
可是……
盛文乐不知什么时候又倒了一杯酒,一面痛饮一面笑着看向叶武安:“我记得很清楚,还在流亡时,我和他便是扮作夫妻的,省去了不少麻烦。”
叶武安又翻了个白眼,一边没好气地反驳,一边又不容拒绝将她手中酒盏换做解酒的蜂蜜茶:“真是让你占尽了便宜了!我俩这关系传出去,以后怎么找道侣?”
江烟里莞尔,偷偷跟卫扶光说:“卫师兄你看,他嘴上这么说,其实这关系早就传出去了。”
卫扶光也含笑看着这两人:“是啊,盛师姐和叶师弟……不容易。”
盛文乐和叶武安先行离开了,江烟里和卫扶光并肩回客栈,身边儿还搭了个江风归。
江烟里这才询问:“卫师兄喊的是盛师姐和叶师弟……他们不是一同拜入天衍宗的?”
卫扶光垂眼,难得有些低落:“盛师姐是金火双灵根,都是天品,天生的剑修苗子;但叶师弟……他是四灵根。”
江烟里实实在在惊住了:“那、那……天衍宗恐怕不会收下他。”
卫扶光笑了笑:“是啊,天衍宗不愿意。于是盛师姐先行拜入宗门,这五年时间里不曾习剑,反而往丹房跑,硬生生用秘法和丹药,给叶师弟造就了一条通天仙途。”
江烟里心中震动不已。
说话间,已经到了客栈,卫扶光冲江烟里道:“我先回房休息,师妹有事儿的话,随时找我。明天见。”
江烟里回过神:“明日见。晚安,卫师兄。”
她心事重重地转身回房,突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身侧,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卫扶光也就算了,好歹照顾你良多,我且忍他一忍……但是妹妹,你为了那两个人,连一句话都不同我说,是不是过分了些?”
江烟里:“……”
是哦,想起来了。
她忘了,江风归还一直跟着呢!
江烟里心中难得愧疚,对他讪笑:“要不……进来坐坐?”
江风归偏头看了眼房间内的陈设——还算卫扶光有良心,选的客栈质量高:“多谢留客了。”
客?
江烟里:“……怎么又阴阳怪气?”
她简直是无语死了,一边在桌边坐下,一边冲着江风归抱怨:“你看不惯这看不惯那的,也不知道怎么在修真界活下来的。”
江风归也坐在桌边,只是屋内还没有点灯,他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神情。
他倒了杯热茶,握在掌心里,声音平静:“你好像很震撼——震撼于,盛文乐和叶武安的情谊。”
江烟里没有否认,只当江风归是想闲话家常:“确实很震撼啊。你想,两个渺小的、没有未来的人一路相互扶持着寻求生路,好不容易寻到了,却发现这条生路只留给了一个人。我猜当时,他们很崩溃吧?可是盛文乐硬是把路劈开了,让两个人能够一起走下去。”
江风归忽然动了动。
他靠在了椅子上——这是个很不寻常的动作,因为在江烟里记忆里,江风归总是坐得非常端正,不可能会有靠椅子这样的举动的。
她有些不安:“怎么了?”
江风归笑了一声,江烟里听着,似乎有些自嘲的情绪在里面。
她耐心等着江风归开口解释,但出乎意料,向来对她事无不言的江风归,这次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是方才在酒楼里,他用来交换同行的机会的那一样。
一枚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