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秦定山在太守官邸中大摆筵席,庆祝守城之战告捷,众人庆祝直到三更方休。
独孤去疾自重身份,不与凡人为伍。
他在城中最高的酒肆青松阁上,自饮自乐,迎风击掌而歌,笑道:
“道兄,既然路过,何不进来共饮?”
卷帘扬起,摘虚真人带着一缕清风,翩然落在独孤去疾对面的座位上。
“独孤老兄,你这般独酌,可是因为心中忧愁?”
独孤去疾望着孤空中的月轮,收敛笑容,沉声道:
“那妖女的手段果然了得。她没有亲自出面,只是借抱钟生那个糊涂老儿之手,居然就能令你、我一时间身中迷咒,糊里糊涂地被关进了镇仙牢。”
“哎。道军此战虽然暂时获胜,可当真要打上接天崖、夺回道尊的宝地,又谈何容易!”
独孤去疾所说的,自然是冲骁卫利用道尊符抓捕道军一事,他自己和摘虚真人都是灵显境的修为,本来应该不受道尊符的影响。
只可惜,抱钟生在一天前,已经用某种极不光明的手段将他们迷住,并在第二天全城搜捕时把他们一起关进了镇仙牢里,这导致道军几乎全军溃败,如果不是弥真力挽狂澜,后果不堪设想!
不料,摘虚真人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话锋一转:
“妖魔固然可虑。可是,说来也不怕老哥笑话,老道心里……对那个小和尚,总感觉有些不安。独孤老兄,你有何高见?”
“唔唔。”
独孤去疾又饮一杯。
“身为修真之人,却贪图俗世中的钱财土地,道心不坚定,如何能潜心精进?”
“孤以为,他这一身修为,恐怕来路不正。”
“老道却觉得,他并非贪图钱财那么简单……”
独孤去疾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他想要把道军撇在一旁,自立门户?”
摘虚真人自行拿起羊脂玉瓶,嗅了嗅瓶中的酒香:
“阴阳二气门元气大伤,本该是我等雄踞界州的大好时机。”
“独孤老兄,你集结各派,不就是因为界州妖人势力太大,羲和宫一口吞不下,才想要以道军的名义,把界州分而治之吗?”
摘虚真人语气渐渐凝重。
“眼下,阴阳二气门已经生出退隐之心,更何况,丢了接天崖上的‘界鼎’,他们失去灵石来源,再也无法维持宗门的实力增长。我道军拆分、消化阴阳二气门的意图,早晚可成。”
“但那个和尚横插一脚,居然想要在城里修建禅院,此事,可大大背离了道军结盟时的初衷。”
闻言,独孤去疾语气越发深沉:
“孤早就料到,海州的一心禅宗远在天南,百年来从不涉足中原争端,这次居然主动参与。那个苦定禅师,更是比你我还要积极,甚至不惜身死,也要把救难救民的好名声留给自己门中弟子,哼,其中果然有诈。”
“这些和尚口上说着尘缘已断,心里,都是算计!”
摘虚真人拿起酒杯,杯中玉液映出月光,莹润无暇。
“独孤老兄。”
“那魔头手下七个灵显境的高手,如今除掉了三个,敌我强弱之势已经逆转,短时间内,他们不敢造次。”
“比起接天崖上的妖人,更需用心防备……那个和尚呀。”
乌云轻轻拢过来,掩住了月色。
是夜。
界州府中有人欢喜,有人哀恸。
在这悲喜交杂混做一片的大染缸中,收尸者彻夜劳作,辨认亲属者只是哭到泪干,然后继续继续行走在一具具尸首之间,至于无家可归者——
赵霆带着被解救出来的一十九名龙虎堂门人,站在秋波台前,燃起照天的火堆。
他大声面向台下数不尽的百姓宣读:
“依弥真长老法旨,秋波台上,原有道宫三十六间,如今悉作禅院不表。”
“凡在昨日贼乱中,丧家流离之人,可以到这里领取牒证,然后来本禅院投宿,直到自宅落成、有家可归为止!”
“每日晌午、暮昏,人人可以凭牒证到大殿领斋一份作为口粮,分文不收!”
登时,欢声雷动。
“弥真长老,真是大慈大悲的高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