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当空,片刻即逝。
弥真知道,这是一心禅宗独门传音之法,除非身具禅功,否则无法听见。略一琢磨,此声来处约五十里开外,若想要找到同门,只能抽身前往。
孤魂林凶险四伏,为了避免初来乍到就枉死路边,眼下只能先和同门会合,再做打算。
弥真在草莽之间谨慎穿行,树木渐少,荒地渐多。
一炷香时分。
他拨开枯枝,来到一片被荒草淹没的废旧山村,骤然间,一柄戒刀、一杆长枪交叉拦在他胸前,两名正派弟子对他怒目而视。
“来者何人,快报上名来!莫不是妖魔的探子?”
弥真认出戒刀的主人,双掌合十道:
“弥性师兄,久疏问候了。”
这个法号弥性的高大和尚放下戒刀,定睛一看,果然这个满脸血污的光头年轻人,不是自己师叔明修和尚的弟子弥真又是谁?
他满脸喜色:“善哉!善哉!弥真,你三天来音讯全无,我道你早已遭了贼人毒手,天可怜见你还活着!”
弥性收起刀兵,对身旁的伙伴唱了个喏:
“赵兄,我且带师弟进去禀报师伯祖,守关一事请赵兄代劳片刻。”
姓赵汉子立起枪杆:“好说。”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荒村中。
本已淹没在浅草中的村间道路,这数日间,已经被往来众人践踏出依稀的小径。
弥真眼光扫过两旁,只见衣裳不同的各门派弟子零零散散,或坐或卧,约有二十来人分布在这荒村各处,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负伤中咿咿呀呀,有的则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满身脏污的弥真。
看来,道军的作战已经陷入泥沼。
“师伯祖,难得的好事!”
弥性推开一间屋舍的门板,蛛网散落,昏暗的室内,一名老僧在青砖之上打坐,闭目诵经,对弥真的到来恍若不闻。
“弟子弥真,拜见长老。”
为了不打草惊蛇,弥真按照记忆中自己的那般举止,俯首对老僧行礼。
他知道,这老者是轮回一心禅全心堂首座,尊号苦定禅师。
苦定禅师的修为高深莫测,据说在数十年前已经迈入“灵显境”。既然自己改修般若堕罗禅违背了“妄行”大戒,倘若被他发现,恐怕等不到妖魔上门,自己就已经被这老和尚清理门户了吧。
因此,弥真小心翼翼,不敢露出马脚。
苦定禅师便是适才运功梵唱之人。他浓密的白眉之下,双眼中满是衰弱之色。
“弥真,你这一路,战况如何?”
“弟子惭愧,我同行道军已全军覆没,只余弟子一人苟活。鏖战之中,弟子走火入魔,今日方醒。”
苦定禅师叹了一口气:
“禅门慈悲。”
苦定禅师忽然伸出手指,抵住弥真的胸口。
弥真知道,苦定禅师这是在勘验自己的真身,便任由他真气探入自己经脉。
果然,苦定禅师发现弥真穴位倒错,经脉失常,确实是走火入魔之兆。更离奇的是,弥真体内真气绵绵,沉稳平静,虽然衰弱,但醇厚平正,更胜出山那时,隐隐间似乎修为有所增长。
苦定禅师还以为弥真禅功基础深厚,哪怕走火入魔,一身禅修却未误入歧途,心中暗喜。
其实,他哪里知道,弥真二十多年来的一心禅功,已尽数化为般若堕罗禅!
“你功力入魔,又是如何恢复的?”
“回长老,禅功是无相,是非无相。只要一心明悟,离相见真,禅功自然清明。”
弥真这一路上,早想过自己一定会被质问此事,因此搜肠刮肚,把此身二十年略懂的一点禅理嚼得烂碎,临头时便装作不经意地搬出来作答。
苦定禅师对弥真的回答显然很满意,他点头,对门外的弥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