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又弱弱叫了声娘。妇人心疼地看了会女儿,叹口气,把女儿拉到床边,给她扎辫子。辫子编好了,文君甩头要出门去,妇人拦住,问她要去哪儿。文君面无表情看看娘,复又走到炕边,靠着墙站下,说哪儿也不去了。妇人劝半天,文君方似回过神来,鼻子酸涩,带着哭腔哀求道:
“娘,心里堵得慌。”
文君来到花园那棵桃树下。桃树长满嫩嫩的新叶,不见有半点桃花。树上如是,地上也如是。倚着树干呆望许久,被人牵着似地,走向西北角的木屋。她看见草堆中深深的凹坑,身子软得站不住,跌坐在草堆上。随手抓起几根干草。上边有暗红的血色。她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无法将心中那些碎片串联起来。那些碎片杂乱无章地在眼前转来转去,根本没有一刻停留,转得她头晕脑胀。过了许久,她注意到木屋外有光影忽地闪了一下,担心有谁会过来,慌忙将干草抛掉,失魂落魄逃出了木屋。
池塘里,鸭子还在水上游,鱼还在水中游,蓝天白云还倒映在水中,轻风泛起微澜。池塘周边,几行脚印深深浅浅、清晰可见。水边脚印会是自己留下的吗?她顺着水塘走了一圈,一切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她蹲下看水中倒影,那倒影苍白,枯槁,竟也觉得陌生。不是她不认得,是再也找不回原来的她了。她一脸茫然地离开花园。她没有往府里去,而是一直向前,走向通往村学光滑的条石台阶。
正是放学的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从祠院出来,见到文君,有的叫姑有的叫姐,也有叫大小姐的,文君只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书慎走出教室,见二小姐站在院心,有如荒野中一棵羸弱的小树,楚楚可怜。他邀她到屋里坐,文君犹豫了一下,随他进屋。书慎从抽屉拿出包酥皮花生:
“没甚稀罕东西,小姐将就吃点吧。”
文君拣了一颗,既不吃,也不搭腔说话,恍恍惚惚坐了会,起身来到唐明办公室前,站着不动了。书慎方知她是来找唐明的,忙说:
“不巧得很,一早进城去了。”
“他躲得倒是快。 ”
文君恨恨说了这句话,默默离开了祠院。书慎看她神不守舍的样子,只觉得古怪,更不知是何缘由,令她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来。